她是怒火冲上头，抬起一脚就踹去某个地方。
他“嘶”了一声，额头上很快便渗出冷汗，浓黑的眼睫颤了下，声音痛苦中又透着无奈。
“容卿音，要是踢坏了，你以后用什么？”
“......！！！”
容卿音用眼神狠狠剐了他一眼，刻意怒怼道：“还用什么用？说不定都不干净了！”
裴凌筠气息一窒，心间不知生出何种滋味，总归是难受极了。
他的眸色中划过一抹沉痛，稍稍缓了缓之后，嗓音沉沉地再次解释：
“容卿音，我真的没有碰过她，若是我真不干净了，我便不会再求你原谅我，也没脸再靠近你，从始至终，我真的只有你。”
“夫人，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耳畔响着他低声下气又卑微的乞求声音，容卿音想起他当初为了洗干净手而搓烂手的事，心里也生出些微妙的情绪来。
但还是没流露出心软的一面，撇开脸硬邦邦地说：“嘁，你说信就信，谁知道信了之后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裴凌筠眼神深深沉沉地注视着她，见她神色不似方才那么气鼓鼓了，才敢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唇上的血珠子蹭在她的皮肤上。
他微蹙了一下眉，用指腹擦掉血迹，小心翼翼地将人重新抱回怀中。
“当时我迫切想得到去京城为官的机会，你是知道的，可是我们住在村里，无法得知京中是什么情况，书肆掌柜告诉我这个门道，去永司坊，那里会有很多官商来往，总能打探出点什么消息来。”
容卿音默了下去，静静地听他说完这话，憋出一句话：“哼，你早就想跑路了吧，哪里会像我爹说的，能把你绑在青山村。”
余光瞥见他手背上都是一道道血痕，还在渗着血。
就是刚刚砸向车厢壁时被各种木刺刮破的，还有些木刺嵌在皮肉里。
倏然地怔了怔神色，不声不吭地挪开视线，硬着心肠不去看他手背上的伤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裴凌筠垂眸端详了下她素净的脸，还能瞧见她脸上的愠怒和不满，手背上一阵阵刺痛，心口也是。
“音儿，对于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想跑去京城了，就在家里好好陪你和玥玥，好不好？”
他放柔了声音地说着，故意把流着血的手背露出来，却一直没听到她的一句关心，只觉得伤口更痛了。
容卿音藏在宽袖之下的手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掌心发疼，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我才不信呢，你最会骗人了，以前问你有没有去过这种坊子，你还说没有......”
裴凌筠心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对这事没半点印象：“夫人，你什么时候问过了？”
况且她不是才知道永司坊这个地方吗？
容卿音一抬眸，眼泪在眼眶流转，泪珠儿欲落不落，甚是有我见犹怜的模样，惹得他心口的疼都隐退了，一颗心软塌塌的。
一瞬间，他又觉得是自己的错了。
她的眼梢挂着泪珠，音色里带着细微的哭腔控诉他：“你看你看，你又想倒打一耙！”
她说着，便又要忿忿地起身。
裴凌筠立刻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起身。
即便她的身体养得比以前圆润了些许，可她的骨架小，看着还是显小，能让他抱得紧实了，只不过不像那些单薄得随时会被一阵风刮走的人那样消瘦。
这个时候，只有将她抱在怀里，他才有安全感，不然总会觉得空空的，有种想要抓住某种东西，却始终抓不住的空无惊惶的感觉。
他轻叹了叹：“真是不记得了，音儿再给些提示可好？”
听着他柔柔的声音，容卿音觉得这脾气发作得差不多了，其实也快装不下去了。
于是，她刻意捏着嗓子道：“我之前不是问你有没有去过平康坊吗？是你自己说没有去过的，不去平康坊，倒是去了永司坊，还想一直瞒着我，谁知道你会不会跟其他女人......”
经她这么一提醒，裴凌筠陡然想起来这件事，其实是上辈子的事了，他们总不是一直都是如履薄冰的关系，也有些时候能多一些温情，她便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他那时的回答是不会去这种地方，也不屑于再去这种地方打听消息，或是攀交关系。
只是关于永司坊楚子兰的事，他确实一直没有打算告诉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和麻烦出现。
思及前世的种种错误，裴凌筠眼里浮露出自责愧疚，胸腔里似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样，又沉又难受。
他再次笃定地回她：“我不会，永远都不会，我有你就够了，别的我不要。”
容卿音微微一仰头，挂在眼梢的泪珠儿倏地掉落，湿了鬓角。
毫无意外地，她一眼就能窥见他眼中掩藏不住的浓浓的心疼。
她暗道，自己装得还挺好的。
“真的吗？”她语气不确定中裹挟了一丝脆弱，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难得娇柔一番。
裴凌筠心念一动，微微低头以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语气很认真：“嗯嗯，要是我说谎了，那就让神明惩罚我们裴家世世代代都不得光明，惩罚我死而不得再生，永生永世困在拔舌地狱里受尽折磨。”
“......”
这还真是毒誓，狠毒极了的誓。
以前她大概会对此嗤之以鼻，不会将他的誓言当一回事。
但现在他们都经历了复生一世，不会再不相信这些鬼神与来生来世之说。
“好吧，那我便暂且相信你了。”
“谢谢夫人原宥海涵。”他眼底含着笑意，与她额头相抵，诉说着他心里的想法。
“夫人，以前我没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是怕你多想，那时我们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若是让你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你会胡乱猜测，想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徒增恼恨。”
容卿音沉默了下去，兀自回想了一下自己前世的状态。
那时候的自己整日消沉，自影自怜，如同一个深宅怨妇，或许真会边哭边想是不是他一直在跟那个花魁有一腿很多年了。
“好吧，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裴凌筠闻言，眉梢不禁舒展了一丝柔和的笑，欲要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才想起自己的唇破了，有血，便作罢了。
复而用指腹轻拭去她的眼泪，看着她的眼睛说：“那夫人现在可是消气了？”
“没有，所以离我远一点。”容卿音有点不自在，伸手捂着他的脸推开，手却被他握住了，是那只受伤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