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但啸天可以感受到挽弓身上的郁结。
事实上，那天和啸天分头行动后，挽弓就靠着气味追踪找到了小邯的尸体，以及周围其他三个小孩的气味，那时候，挽弓已经确定了小邯是被他们三个害死的，至少也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们会下如此的狠手，明明都是十二岁的孩子而已。
第三个孩子家的车也是挽弓寻着气味找到的，靠着神行符追上了他们的车，并一箭击破了他们的车轮胎。
只是现在，挽弓还是有些晃神。
啸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法律来裁定吧。”
挽弓看着警车远去的方向，有些愣神。
“他们，会偿命吗？”
……
很久以前，久到挽弓还没有去灵山时，那时，他和他的弟弟还是街头流浪的两个小孩。
挽弓化形技术很好，在没有厉害的修士的小城镇里没有人知道他是妖族。
可他的弟弟还小，经常露出狼耳和狼尾，也因此总是被周遭的小朋友欺负。
为了不让哥哥是妖族的身份被发现，弟弟总是在外假装不认识挽弓，挽弓也是每天假装回到城镇外不存在的小屋，实际上半夜再回到他们破旧的草屋。
挽弓当然很是自责，但他也无计可施，人类对妖族的偏见是明摆着的，若是他妖族身份暴露，那么恐怕是很难再有像现在这般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了。
至少，可以让弟弟吃饱饭，不是吗？
每次看到被欺负的弟弟，挽弓都只能咬着牙，装作不认识不在意地走过去。
他们之前是从一个魔修手中逃脱，那个魔修想用他们的血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城镇中的人们虽然厌恶他们妖族的身份，但也是保护他们的最好方法。
魔修是不敢出现在大众视野的，他们都是被各大宗派通缉的罪人，他们只敢活动在山林深处，不敢显露于人群中。
挽弓至少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活下来，即使是以再屈辱的方式，但是，只要活下去，就有可能能见到未来，不是吗？
弟弟也是非常懂事，他明白哥哥的不易，从来不在哥哥面前提及自己受到的欺辱，他不希望哥哥为自己担心。
而这样懂事的弟弟，又怎么让挽弓不心疼。
等你再长大一点，能隐藏好自己的气息，我们就搬离这个城镇，找另一个城镇，在那里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就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
夜晚时，他们憧憬着光明的未来，弟弟似乎也感觉身上的伤口没有那么痛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未来和意外，谁来得更快一步。
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必然。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悲剧都会伴随着倾盆大雨，那天，挽弓找到自己弟弟尸体的时候眼睛确实因为雨水而模糊不清了。
弟弟身上都是殴打的痕迹，杂乱无章，分明是活活被殴打致死的。
他将弟弟冰冷的尸体抱起，化回了野兽的模样。
那一夜，城镇说是遭了狼，数户人家的孩子惨死在狼的獠牙之下。
一击致命，并且没有啃食痕迹，孩子们都没来得及发出哭喊声，就在梦境中断了气。
没人知道这些孩子的共同点是曾经欺负过一个妖族的孩童。对于他们来说，欺负一个妖族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情。
就像没人在意城中一个起早贪黑的长工的离开一样。
挽弓一度不敢相信任何人，他明白了，孩子的善和恶都是极致的，一张纯白的纸，是什么样都取决于别人在上面写什么。
他不认为弟弟的恶有错，但他知道这样的善，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不能存活的，他的善良，还没有长出保护自己的牙齿。
而他，则是放弃了善良，如果能保护弟弟，他可以更早地举起爪子和尖牙，成为最恶的那个屠夫，可惜，一切都晚了，他最后什么都没保护到。
直到被灵山接纳，遇到了陆吾他们，他似乎也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心结。
直到今天。
啸天摇了摇头。
“杀人偿命恐怕很难，他们是未成年人，这里有专门保护他们的法律，他们基本是不会被判处死刑的。”
挽弓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响，他想不明白。
自己弟弟的死是因为他是妖族，那这个孩子呢？
他们都是人类，甚至是同窗，为什么会这么残忍？
人性，本来就是恶的吗？
他手越攥越紧，指甲已经嵌进肉中也不觉得疼。
“为什么，如果知道是这样……”
啸天抢先说出了了挽弓想说的话。
“如果知道他们不会被判死刑，你就会在之前动手杀了他们？”
挽弓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控，眼神恢复了清明，他不知不觉将小邯和自己弟弟放在一个位置了。
啸天摇了摇头。
“我们无时无刻都会做出选择，而不管结局如何，我们往往都会后悔。我不是指责你的想法，杀人偿命在一些情况下也是合理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觉得那是正义的，便去做就好。”
挽弓有些迷茫。
“正义吗？那如果我的正义本身就是错的呢？”
“正义本身就是保护弱者而存在的，皇帝不需要正义，强者也不需要正义。你的正义，也不可能符合所有人正义，但能勇敢地站在弱者面前，不管是用什么方式，保护住你所认为是善良的东西，那在我眼里，你就是正义的。”
啸天知道，挽弓需要时间思考，这才是他的个人历练。
接受痛苦的回忆，然后去反思它，并得到成长，才是真正的历练。
啸天也是看向了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黎明终会到来，但在这之前，总有些人要在黑暗中用沾满鲜血的手去维护这个世界的公平正义。
法律具有滞后性，未成年人保护法应该是保护受害者，而不是保护加害者。
并不所有孩子都可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至少啸天不希望这三个恶魔有。
也许，让这些没有成年的恶魔真正消失的法律之后就会因为这起性质恶劣的案件出现。
至少啸天希望这一天可以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