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的风很清凉，还好萧断倚来时顺便拿了个外套，林时逸坐上车后就一直捂着胃部，考虑到他可能不舒服中途还朝反方向拐弯下车买了一点夜宵和粥
“兄弟来的凑巧啊，我们这锅粥刚出来，给你盛一下，等会儿啊，现在这晚上喝醉的人太多了，这个业务出来每晚生意就没断过。”
“现在年轻人不都半夜Emo吗？还可以弄些醒酒汤什么的。”萧断倚看着身后的车手还停留在掌纹扫描支付上，虽然车窗是防窥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他还是执着的看着。
“你说的对，这个业务我们老板也在考虑。好了，你拿好别洒了。”
“谢谢。”萧断倚加快脚步跑回车上，刚关上车门扭头就看见林时逸一脸迷茫的拿着手机捣鼓“你干什么呢？”
林时逸把手机伸给萧断倚：“我打不开密码了，你帮我输入一下。”
“你都成酒疯子了还想着手机呢？”萧断倚半信半疑的接过手机摁下电源键，把息屏的手机打开。另一只手把买的荷叶馍递给林时逸：“密码多少？给，你先垫下肚子，粥太烫一会儿在再喝。”
林时逸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一会儿才接过塑料袋子，都是大学生哪怕有钱也不会有人去在意是不是路边摊，毕竟好吃至上：“我好像不记得了，我有肌肉记忆，但不记得密码了。”
萧断倚把屏幕划到输入密码的界面，放到林时逸手边，把车子启动降噪功能自动打开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手动把车内有些轻微炫彩却不刺眼的灯光打开，让环境变得不那么暗“你再试试。”
林时逸把手放到屏幕上，挣扎半天把食指收回去换了大拇指，操作一番成功打开屏幕，看见界面跳转的一瞬间，他是胃也不痛了，东西也不吃了，全塞回萧断倚手里，眼神坚定的打开电话通讯录
这时萧断倚才发觉林时逸手指攥的很紧，指尖都有些泛白，有种分不清轻重的感觉。
“你看看，这个备注上是我辅导员吗？”面前手机再次被伸过来，突如其来的亮度有些刺眼，手上帮忙把荷叶馍打开的动作也顿住，全化为一句轻飘飘的“嗯。”
不容思考，林时逸电话就打出去了，豪车真配得上这个价格，外面看着像高中生十来个同学哄哄闹闹的走过车内是真一丝都听不到，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也有总回顾青春的错觉
“嗯？林时逸？那么晚了，你还没睡来给我打电话该不会是要继续请假吧？”对面还跟明显没睡醒，得亏没什么起床气。
林时逸嘿嘿两声才开口：“嗯，我被傻逼灌酒了，导员……头好晕啊，胃好疼啊，我明天上午可能到不了学校了。”这一比一时竟然还听不出来哪个才是没睡醒的，就这状况这语气，给人的感觉就很不对劲
“你在哪呢？旁边有人吗？让路人报个地址，我去找你，别出事了。”辅导员有些急了，虽然每次都说找他父母，但也确确实实明白，豪门世家的孩子，本来就没几个有爱的，尤其是像林时逸这样在利益里长大的孩子
林时逸话不过脑，张嘴就来：“我跟一个长的很帅的哥哥走了，他说要带我回家，还给我买吃的。”
萧断倚吓得吧手机拿走没再让林时逸说话，但很显然，已经没用了，对面已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了“林时逸！你踏马跟谁跑了！？陌生人你都敢跟着走，你们这群年轻人，三观跟着五官走，你九年义务教育学哪去了，不能跟陌生人走啊！！！！”
“咳，导员你别听他瞎说，他跟我在一起呢我是萧断倚，我来接他回家。”
萧断倚能有什么办法，顶着误会解释呗
“哈……吓死我了，差点就把辞职信交上去……”对面松了口气“林时逸男朋友？行，你们快点回去，他听着醉的不轻，年轻人那方面也要节制一点……”
“哎导员，你误会了，我只是送他回家，什么都不干，他喝多了，不行明天没准还得去医院看看胃呢。”
“……”导员：“……行，那你们赶快回去吧，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啊，实在不行后天再来去医院看看，马上要期末了每一节课都在讲重点……”
导员唠叨好久注意安全注意防护措施的话才挂断电话，像是害怕自己上一秒还在睡觉下一秒就半只脚踏入停职
萧断倚也松口气，本来还挺心疼林时逸喝醉了都不忘去请假，但那点心疼从林时逸叫哥哥开始变成了贪婪，然后才发觉他说的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扭头看向小口小口咀嚼着吃东西的林时逸，不禁升起了逗弄的感觉
“十一？”
“嗯？”
“怎么不叫哥哥了？”
“哥哥。”
靠……，犯规！太犯规了！萧断倚看眼后视镜，把安全带系上，朝着一个方向开车，可能是为了防止林时逸晕车难受，刹车油门走的都特别平缓匀速，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时逸好像只管着吃，也没说什么想吐的话，好像突然就把晕车这茬遗忘了。
遗忘的不是很久，萧断倚把车停到公园旁边的停车场，车门锁刚自动打开，林时逸就以飞一般的速度解开安全带跑出去，下车再看他时已经趴到垃圾桶旁边吐了，刚才吃的东西连带着喝的酒，好像要把胃酸吐出来才算结束。
萧断倚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一只手拿着还是有些烫的粥，那情势简直就是预料之中早有准备。见林时逸直起身子萧断倚才拿了几张纸给他细细擦了擦嘴巴：“没看出来啊十一，你还挺有素质。”
“嗯？”林时逸喘着气，看着很不舒服，整个人都看着迷迷糊糊的连回答的话语也莫名其妙的：“我不喜欢上课，我一点都不喜欢，上课……？还是创业？继承家业？”
“你说的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的，感觉你现在脑子都不清醒了，来，不是要吹风吗？这公园里面的人工湖挺大，那地方的风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吹在身上很舒服，湖水也很干净。”萧断倚把林时逸身上他拿来的外套给他拢了拢，拉起他的手：“反正你要是想去高处阳台上可不行，愿意跟哥哥走吗？”
好一个想尽办法占尽便宜，合理怀疑他下一步就要吃尽豆腐。
“嗯。”这句嗯不亚于司仪问新娘愿意嫁给新郎与他相伴一生无论生老病死时新娘回答的那句：“我愿意。”
他们朝着里面走去，公园小路上都有太阳能路灯，很亮堂，但是也就他们两个傻子愿意凌晨一、两点在这玩了，这里的人工湖旁设计了好多座椅，双人的、单人的、三人的，还有那种铁链制的秋千，很结实，坐上去荡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不吵，也不静
“粥快凉了，你现在胃空了吗？喝点？”
“你喂我。”
林时逸就这样坐在秋千上旁边放着刚喝完的粥，任由着萧断倚站在他旁边帮忙推动着，毕竟小时候他才是那个推秋千的人，原来有人陪着愿意为自己奉献是这种感觉
“十一。”
“嗯？”
林时逸确实和张秘书说的那样，放任他就很安静很听话，喊他都会回话，那叫一个有问必答，但是已读乱回。
“你刚才说你不喜欢，那你都喜欢些什么呢？我之前问过李锦行，但他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
空气恢复安静，风吹动着这边的花草，连带着树叶都随之晃动，吹的醉酒之人都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吗？我喜欢什么？嗯……我喜欢初夏的风，呼啸到站在阳台的我身上，不热，也不冷，那种温暖的感觉，很像……很像妈妈的怀抱。但是我不喜欢初夏，记得初夏，我弄丢了一个人……不，我丢弃了一个人，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但是我潜意识告诉我，必须得走。后来，我感觉自己身边空荡荡的，感觉少了什么又不清楚，整个圈子的朋友，各类型的都有，就是找不到那抹感觉，我很生气，连带着整个四季，不，整个世界我都不是很喜欢。
但是今年我感觉世界真的好有意思，很奇怪吧？我记得……我记得之前，我刚开始对摄影感兴趣的时候，就是为了把好看的风景美丽的刹那留在那一瞬，永远封存，把美好瞬间记录下来，但是也只能我自己闲着的时候看看，因为我没朋友能理解我的行为。”
萧断倚听着他越扯越远也没开口打断，只是一味的让他继续“然后呢。”
“Eleven那个账号发的东西，其实也只是想把我无处安放的分享欲扔出去，直到几年前，绘圈盯上我的那一刻，我就不经常上线更新了，连同分享欲都憋回去了，其实我很自私，我不想把自己的摄影成果转化个材质变成别人寻找素材后努力了好久的绘画作品，最后再吐槽一句我的拍摄角度真难画，我很讨厌，但是我记得，我映像里，喜欢画画的人都很好，所以找我要授权的我都会同意，哪怕我很讨厌。”
这倒是旁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看的出来林时逸挺信任这位“帅气哥哥\/陌生人”
“抱歉。”
“你在和我道歉吗？”
“嗯。”
“我不需要啊，我一看你就是学绘画的，而且肯定是天才，我男朋友也是天才，我男朋友的妈妈也同意，他们画的画都好漂亮的，我男朋友也找我要过授权，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但是我不需要有除了我父母以外的人给我道歉。”
萧断倚听到林时逸提他父母就觉得喘不上来气，但他本人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为什么？”
空气再次寂静下来，林时逸的表情一看就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萧断倚表面并不着急，但也能明显感觉到秋千游荡的频率下降了
“看过《人间失格》这本书吗？”
萧断倚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没有。”
“建议你去看看‘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把这崩溃的日子告诉别人，只有我知道，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
萧断倚握着秋千的手放下，或许他也在为这本书的作者感到难过，但林时逸做不到，他只能选择沉默，把自己掩饰成正常人，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不合群
“十一，你是不是看不懂别人的情绪。”
萧断倚话说的直白又冷静，林时逸没有回答，刚才的话唠一瞬间丢失
“十一，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脸，你能说出是谁吗？名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留个脚步让我自己去查了才清楚！”
面对萧断倚的突然凑近林时逸下意识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却还是被抓住肩膀硬生生凑近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萧断倚松开摁住林时逸肩膀的手，头微微偏过去一些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和后悔，林时逸有点害怕的后退两步，他这一巴掌指定是下死手了，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的短暂清醒了一会儿，沉默半晌，林时逸又走上前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捧上萧断倚的脸轻轻揉了两下以示安慰
“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你吓到我了……萧断倚……”这句话说了冷静又疏离，跟刚才好脾气的话唠不能比，看样子也清醒了不少
萧断倚伸手握住林时逸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腕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不是，是我错了，我刚才有点急。”
林时逸微妙的收回手，挣脱掉萧断倚的束缚，轻微点点头，看着还挺认同他的说法，合着只是吓醒了一小会儿意识到“帅气哥哥”是谁了。
“那你能回答我吗？你小时候共情能力很强的。”稍微一丝不对劲就能感觉到并做出合理解决方案
林时逸疑惑的歪了下脑袋，看样子有些冷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转身就要走，扔下一句：“我不知道啊。”
“你真的喜欢我吗？”
林时逸脚步顿住，他现在明白身后站着的人是萧断倚，不是别人，哪怕是酒后也不想伤了萧断倚的心
正巧站在路灯下，转过身正视萧断倚，头发被风吹的有些翘，灯光把他整个人都照亮照暖，连带着有些苍白的脸都暖了许多
他拿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向前伸出，拇指、食指、小拇指伸直，中指和无名指蜷拢，最后大大方方的伸出食指指向他正前方的萧断倚。
萧断倚能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说具体点，这就是萧断倚奶奶教给两人的，萧断倚奶奶是后天形成的聋哑，两人小时候经常坐几个小时车去看望俩老人家，自然就学了些常用的哑语手势，那是手语中，“我爱你。”的意思
林时逸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之后自己先迷糊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互看不上，回来那么多年都没怎么在意过，林时逸还是比较喜欢萧家的家庭氛围，所以和他们呆的时间长一些，有很多东西都下意识去学了他们家的。
小时候就学不能拿手指指人，萧断倚小时候就注意林时逸指定东西都是蜷着手指指，这或许也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那么“没教养”的拿手指指人
或许是一直没看到萧断倚的回答，林时逸试探性的把无名指弯下腰，让食指垫在中指下面，小拇指和拇指伸直，伸出来给萧断倚看：我真的爱你
路灯好似看懂状况了，使了使劲，连灯光都要更暖更亮更耀眼了一些。
萧断倚见此眼睛弯了弯，放下所有顾虑，哪怕是骗他的，他也认了，带了点力气跑去抱上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