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西莉娅看不清来人。
只是凭着脑子里仅剩的一点理智判断，来的应该是一条人鱼。
在大牢外探视希西莉娅的确实是一条人鱼。
这条人鱼的尾巴非常漂亮，在夜明珠光芒的映射下，远远看去像是银白色的，实际上每片鱼鳞的颜色都不尽相同。
脸庞非常稚嫩，看上去似乎只有人类十来岁的模样。
可这些，在牢中的希西莉娅是一点都没有看见。
外面的人鱼疑惑地“嗯”了一声，“总不能是死在里面了吧？”
希西莉娅后知后觉，从她被送进大牢之后，她好像确实没有进食过。
她也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
太久没有说话，反倒是发不出声音来了。
希西莉娅还在尝试回答对方的话，就听见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地牢走廊上的夜明珠闪耀着的光芒照进希西莉娅的牢房中。
她看见眼前样貌瑰丽的人鱼姑娘。
那人鱼看见她还活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带着些不高兴和警惕，“你不出声原来是想骗我放你出去？”
太久没有和人交流，希西莉娅有些恍惚，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在做梦。
那人鱼见希西莉娅没有反应，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你怎么不说话？”
希西莉娅有些脱力的抬起手，想要试探一下眼前人鱼的真假。
那人鱼只当希西莉娅想要攻击她，尾巴一甩，退开好远。
正如希西莉娅被刚刚关进来的时候做的判断，这个大牢对她没有肉体上的伤害，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她现在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人鱼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族人口中狡猾的人类。
她从出生起，就被教导人类是万恶的。
没有人类好东西。
上一任族长就是因为人类才丧命的，不仅丧命，还被那残忍的人类分尸。
族人们还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将祝福给予人类。
是的。
这个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小人鱼，就是现在人鱼族的族长。
上一任族长能力高强，死后即使被分尸能力都还附着在自己的身体上，久久没有离开。
人鱼们悼念族长，想要将族长的尸体拼好，按照习俗安葬。
大海没有同意。
海浪卷走了族长的尸体，浪花掩盖了尸体被卷走的方向。
人鱼们更加怨恨人类。
他们将这笔帐也算在了人类头上。
后来，族长尸体被卷走的地方，人鱼们建造了一个纪念碑，用来悼念族长。
都说群龙不可无首。
但人鱼族长从死亡那日起，人鱼族族长的位置一直空悬着。
直至族长死亡的第一百年，人鱼们依然自发的去纪念碑那里悼念族长。
大海送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赠礼。
一个人鱼胚胎被海浪轻缓地推到了众人鱼的面前。
方式一如当年族长尸体消失的样子。
这个人鱼胚胎成了人鱼们的掌上明珠。
虽然从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可想到族长生前的能力，得到海洋的怜悯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胚胎一点点长大，孵化出来一个小人鱼。
人鱼们在小人鱼的身上没有找到一丁点族长的相似之处。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还是将她奉为族长。
——人鱼族有史以来最年幼的族长。
人鱼们似乎有了盼头。
他们期待着小族长的长大，期待着未来能在她身上看到上一任族长的身影。
小族长天资聪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上一任族长的替身。
不同于上一任族长的能力高强，小族长即使从胚胎时期就被人鱼们好生照料，在能力上却像是一个先天不足的人鱼。
和同龄人鱼相比，她的能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没有人鱼责怪她。
她的存在对于绝大多数人鱼来说，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很多人鱼都在自责。
要是当年，人鱼王国的族人多一些，再多一些，人鱼们不在外贪玩，族长是不是就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小族长心知肚明。
她如今才二百多岁，在人鱼族里仍然还算是一个小孩子。
她内心矛盾。
她一边想要成为上一任族长，实现族人们的期许和愿望。
可另一边她又在想，凭什么呢？她就是她自己呀，她为什么要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呢？
得知人鱼们带回了一个被上一任族长赐予海洋的祝福的人类，她下意识地想来见见。
她是一个有判断的人鱼。
即使族人都在说这家伙的万恶不赦，可上一任族长一定不会是因为她是个万恶不赦的人才给她海洋的祝福。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鱼她想见见这个人类的想法。
她很清楚，一旦这个想法暴露，她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个人类的。
她开始寻找时机，等待机会。
终于在今天，她见到了那个传说的人类。
不得不说，牢门打开的时候，她是有些失望的。
那个人类看起来状态极差。
可能是多日没有进食的原因，她感觉对方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就像是要验证她的想法一般。
那个人类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身体任由海水的牵引，开始漂浮。
她仍能感觉到这个人类身上为数不多的生机。
但那稀薄的生机，似乎不能再维持这个人类的生命。
即使整个海洋中，上一任族长残留的能力都在朝着这个人类涌去。
那些能力似乎在想尽办法将眼前的人类救下来。
小族长虽然自己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对于海洋中上一任族长残留的能力极其敏感。
人鱼死后残存的能力一直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
人鱼们普遍认为，人鱼死后残存的能力会延续人鱼生前的意志。
上一任族长去世已经那么久了。
离世前的惨状她都能背下来，她不理解，上一任族长在临死前仍然是想保护这些人类的吗？
小族长下意识地摆动尾巴抱住了希西莉娅。
她知道她应该将人重新放回大牢里，就当她从来没有来过。
那些对人类和上一任族长的好奇也从没有产生过。
可她鬼使神差地带着希西莉娅从深海的大牢一路游到了人鱼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