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有尽头，月亮有圆缺，人间有遗憾，但你在就能弥补——
清明临近，
洛邑陆续下了一周的雨。
每到这个时候，李建民都格外担心。
他怕李舒虞一个人去扫墓，
一个人面对去世的双亲。
去年就是如此，
她离开家整整一天，
直到傍晚才全身湿漉漉的回来。
李建民想着，
完全没有注意到灶上沸腾的锅，正不断往外溢出。
当他回过神关火时，粥已经完全糊了。
李舒虞也在此时回到家，
鼻子嗅了嗅，有些疑惑的看向厨房。
“爷爷，你在煮东西吗？”
李建民掩饰的笑，“爷爷刚刚没看，把粥煮糊了。”
李舒虞放下书包，收拾厨房。
“爷爷，以后这种事让我来就好了。”
李舒虞将烧糊的粥倒掉，重新加水添米。
李建民看着，心里有些触动，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
“舒虞，这次清明节放几天假？”
李舒虞拿勺子的手顿了顿，
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木木的，跟平时一样。
“三天。”
“好……”
李建民点头，不忍心再问下去。
李舒虞没有再说话，熬好米粥，沉默的上楼。
她打开书包，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洁白花束。
同时，
在书包深处，
安静的躺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那是她为顾莫非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没错，
顾莫非的生日在清明前后。
他总觉得不吉利，
打趣的说着：别人上坟，我庆生。
不去刻意庆祝。
可李舒虞不知道的是，
顾莫非是在上高中后才这样的。
他怕李舒虞没消化好情绪，在欢闹的气氛中更加难受。
给花束洒点水，李舒虞躺在床上思想放空。
她今天什么也不想干。
……
翌日
李舒虞天还没亮就醒了。
简单的收拾一下，打着伞出了门。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绵绵细细，好像永远都不会停。
“小孩。”
熟悉的声音让李舒虞怔住，
她一度认为是自己幻听，僵硬的转过身。
顾莫非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没有打伞。
他的眉眼藏在阴影里，
没了以往的懒散和随性，温柔似风。
李舒虞握伞的手紧了紧，没有过去。
她没料到顾莫非会来。
顾莫非笑着走了过去，“小孩，你忍心看我淋雨啊？”
“谁让你不打伞。”
李舒虞没有看他，低着头小声反驳。
顾莫非蹲下身，往她身边凑了凑，故意示弱。
“那你可怜可怜我？”
李舒虞别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渐红的脸颊。
“好，好吧……”
“这才乖”
顾莫非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伞。
李舒虞仰头看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顾莫非，明天才是清明节，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哪里？”
“直觉”
顾莫非说。
李舒虞扯着他的衣角，有些急了。
“那，那要是我今天不去，你不就白跑一趟……”
“反正就这几天，我天天来，总能堵到你。”
顾莫非无所谓的笑着。
他不想去揭李舒虞的伤疤，也不想对这种事追问到底。
他能做的，
就是不施舍，不可怜，不同情。
给李舒虞足够的尊重和理解。
李舒虞抿着唇角，往他身边靠了靠。
两人走的不快，
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却又心照不宣。
来到墓园，
李舒虞蹲下身，
小手轻抚着墓碑，仿佛能感受到父母的存在。
看着上面的照片，她的眼眶不自觉的湿润。
顾莫非沉默的站在身后，为她撑伞。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李舒虞取出书包里的洁白花束，轻轻放了上去。
兴许是顾莫非陪着，她的情绪平和许多。
顾莫非看了眼李舒虞，坚定的开口。
“叔叔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孩的。”
“恩，他会照顾好我的。”
李舒虞回应，
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莫非抿嘴笑了，柔柔的将她牵起。
微风拂过，
吹动李舒虞的发丝，也仿佛带着她的思念飘向远方。
两人目光交汇，
手不自觉的牵在一起，身影逐渐消失在烟雨朦胧之中。
两人前脚刚走，
一个身影穿过雨幕，来到了李鸿云的墓碑前。
女人正值中年，全身骨瘦如柴。
眼角下带着厚重的乌青，麻木的神情即使在白天也有些骇人。
王晴瞥向了眼陈挽歌墓碑前的洁白花束，表情瞬间扭曲狰狞。
“你这贱人也配！”
她咧着嘴，瞳眸睁大，发疯似得将那些花撇掉。
似乎还不解气，她朝着墓碑发泄的踹了几脚。
“哈哈哈哈……”
王晴诡异的笑着，疯癫的看向了一旁李鸿云的墓碑。
她伸着干瘦的手，轻轻扶着。
“李鸿云，刚刚那个小贱种来看你了吧？”
“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你这个王八蛋怎么就能死的这么便宜！”
王晴有些语无伦次，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雨似乎小了一些，她头顶盖上阴影。
“妈，回去吧……”
王诗柔在身后给她撑伞，声音颤抖。
她本不想来的，但……
王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木桩一动不动。
王诗柔始终低着头，眼神飘忽，身体不自主的发抖。
她不敢去看墓碑上两人的灰白照片。
不敢去直视他们眼睛。
……
“小孩，快擦擦，别感冒了。”
回到家，顾莫非将干毛巾递给她。
李舒虞接过，温吞的擦拭头发。
顾学林和柳叶一大早就回老家扫墓，屋子里没人。
顾莫非走进浴室放水，同时又在锅上煮姜汤，丝毫不在意自己半干的衣服。
李舒虞有些触动，
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顾莫非笑了，“怎么了？一直跟着我。”
“没事”
李舒虞摇摇头，喉咙蠕动，有些哽咽。
“今天是你生日，你还陪我去那个地方……”
李舒虞记得，他很在意这个。
说不吉利。
看着她扭拧的表情，
顾莫非蹲下了身，手指在她白净的额头上轻点。
“有谁规定生日就不能去扫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