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彦熟练的踩上板凳，打开另一个水槽的水龙头，十分默契的配合着妈妈的速度，清洗着不断递过来的沾满泡泡的碗碟，那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的。
俞大少越发觉得羞愧，自己活了二十九年，论起动手能力，竟然都比不上一个五岁的小孩，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觉得今天以后，恐怕就会被宁菀打上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标签，内心恐慌极了。
俞景晟环顾一圈，想找到点什么自己能做，且不会再出错的活来做，挽回一下自己糟糕的形象。
半晌，他指着一块干抹布问，“洗好的碗是要擦的吧？是用那个擦吗？”
母子俩手一顿，齐刷刷的看着他。
俞景晟立刻取下干抹布，拿过一块刚洗好还在不停滴水的碗，一下一下仔细且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跟对待珍贵的古董瓷器一样。
约莫过了5分钟那么久，他举起被擦得快要反光的碗碟，满意的点头，“怎么样，我这个碗擦的还算不错吧？”
宁菀把最后一块盘子递给彦彦，彦彦花了七秒钟冲洗好叠到一边，母子俩的表情都有些难以言喻，最后还是没忍心打击这个自尊心超高的男人。
“嗯，很好，您辛苦了。”
女子解开围裙，拉着小家伙出了厨房，留下一堆待擦拭的碗和俞大少一起待在厨房。
意外的，又五分钟过去了，厨房里的人还没有出来，也没有再听到类似撞到门框上或者碗碟被摔碎的声音传出来，宁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妈妈。”彦彦突然说，“你这么在意叔叔，干脆一起进去好了？”
“不是，妈妈是怕他又把我们家的碗给摔碎了，那样你明天就只能端着锅吃早餐了。”这傻孩子，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在意了？
彦彦就咯咯咯的笑起来，两条踩不着地板的腿就在那晃啊晃的，“就算叔叔把我们家的碗都摔碎了也没关系，只要他以后常来我们家，大家可以一起吃饭就好了。啊，我端着锅吃也没问题。”
宁菀的呼吸滞了一下，“你希望叔叔经常来我们家吃饭吗？”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彦彦生怕她不高兴了，急忙解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孩子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还带着一丝惶恐不安，“之前幼儿园做游戏的时候，妈妈不是怕我没有爸爸被其他的小朋友嘲笑，特地拜托叔叔来当我的爸爸了吗？”
宁菀很想纠正，那不是我拜托他的，是某人闲的没事干，上赶着去的。
“一般人是不会随随便便答应给一个陌生小孩当爸爸的，而且妈妈跟他认识了也没几天不是吗？所以，彦彦觉得叔叔是个很好的人，当然就很喜欢他啦！”
“世界上的好人那么多，难道你都要喜欢吗？”宁菀觉得“因为对方是个好人，所以我喜欢他”的这种想法很奇怪，而且——
在她看来，俞景晟温和皮相之下的内里，是任何人都不曾看见过的一面。
人对自己一无所知的领域，总是会心生警惕，谁知道对方隐藏着的到底是好意还是恶劣呢？
“可是叔叔确实很好，妈妈你也这么觉得的不是吗？”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胡思乱想。
“我？”宁菀觉得荒唐，“他是妈妈的老板，作为甲方确实还算大气，除了偶尔有点烦人，人品上确实也没有很值得诟病的地方……”
渐渐的，她自己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好像挑不出俞景晟什么不好的地方来，她却也不愿附和儿子的话。
这个“好”字的意义，不是那么随便就可以界定的。
“可叔叔就是很好啊！”还好，孩子只是在阐述自己对俞景晟的喜爱，并没有非得让自己也一起夸赞的意思，“如果……”
彦彦看着妈妈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是说如果，就是想象一下，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哦！”
瞧他这做贼心虚……哦不，郑重其事的样子，宁菀有些好笑，“没事，你说就是。”
孩子又再三强调，“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是妈妈，第二喜欢的是布瑞，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您的位置。妈妈，您永远永远都是我心里的第一名。”
宁菀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了。
果然，小家伙的十根手指头略有不安的搅在一起，垂着头，跟自言自语似的，“如果以后爸爸回来了，我希望他是和俞叔叔一样好的人，如果他不好……妈妈，那就让俞叔叔当我的爸爸，可不可以？”
宁菀喉头哽了哽，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把彦彦养得挺好的，极尽所能的去关爱。
如今才知道，孩子只是一直没有说，其实心底还是很渴望有一个父亲的。有一些角色，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全部兼任的。
彦彦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填补。
“彦彦，你知道让别人当你的爸爸，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宁菀心里很复杂，不是没有考虑过恋爱的问题，只是现在的她，无心也无力。
忙着照顾自己，照顾孩子，还要赚钱，这些就已经很让她头疼了，哪里还有注意力分到其他人身上？
再说了，男人有什么好的？谁知道对方知道她未婚先孕有个五岁大的孩子，会不会忙不迭的跑路呢？
最难测的是人心，若以后真有那么一个两情相悦，还愿意把彦彦视若己出的人，那么她也愿意接纳一个新成员加入。
只是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吗？
她觉得就她这个运气，不可能遇到那样好的人。
所以，就这样吧。也挺好的，毕竟人生在世，光是活着就已经够艰难的了。
彦彦想了想，说：“意味着妈妈就有人照顾，不用那么辛苦的出去赚钱，也不用一个人接我放学。在我生病的时候，不会一个人守在病床前不睡觉。还有……”他看着俞景晟的背影，“还有人帮你洗碗，虽然可能洗得不太好，但是，这是可以学的啊！”
“妈妈。”孩子很为俞大少抱不平，“你不要因为叔叔不会洗碗就嫌弃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