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漪女官求见。”
楚君离烦躁地摆手：“不见！”
漪灵儿站在殿外。
精心装扮的裙钗之下，她心思不定。
楚君离下旨封她为妃，她心中狂喜。但高兴之余，她也忍不住有些疑虑。
他为什么突然松了口，愿意封她为妃呢？
仅仅是因为……那些人的造势逼迫吗？
凝望着面前紧闭的门扇，她等了半晌，转身离开。
此时，蘅芜宫院中，一道身影正坐在桌前喝酒。
檐角黑暗中，一个影子悄无声息闪过，落在她身侧。
“殿下，别再喝了。”他低声劝道，“饮太多酒，会伤身子的。”
韩湘雪抬眼看他，只是一笑。
抬手将银杯斟满。
“我不会醉。”她恍然道。“许久没喝这么多酒了……凌一，你陪我一起喝吧。”
凌一垂下头：“属下是暗卫，不能饮酒。”他望着她绯红的脸颊，“您再喝下去，就真的醉了。”
“……呵。”她忍不住轻笑，倚在桌边看他：“我醉了如何？醒着又如何？”
她看着手中酒杯，眼神有些迷离：“……不如一醉。”
自从那日争吵后，楚君离再也不曾派人找过韩湘雪。
她也同样避而不见。
宫中的人见风使舵，见她似不得势，巴结恭维漪灵儿之人便愈多。漪灵儿心中固有疑虑，也渐渐被各种吹捧、赏赐洗去，开始觉得打动楚君离有望。
“陛下，灵儿女官求见。”祁墨低头道。
楚君离身上冒着冷气，刚想说不见，又忍耐下来：“宣她进来。”
漪灵儿走入殿中。她近日多得赏赐，衣着也今非昔比，身着一件新裁的桃红绣金色桃夭的衣裙，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陛下。”
楚君离看了她一眼，“今日合规矩许多。”
她乖巧一笑：“都是蒙嬷嬷们指点。灵儿要做陛下的妃子，万事都想做好。”
“嗯。”楚君离扯了扯嘴角，“你好好学，以后都用得到。”
漪灵儿盈盈一拜：“是。”
……
近日，西月朝堂就裁军一事争论不休。楚君离坐在上首，冷眼看众臣互相驳斥。
“……就这么定了。”他一锤定音：“裁去往年军费的这些款项。”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兵部尚书苦着脸道，“军需费用前两年便已削减过，如今再度削减，如何养活那些将士啊！”
“先帝在时，一直对军中将士颇为优待。今承恩日久，若留不住将士，也是兵部无能！”户部一名官员道。
兵部尚书黑了脸：“你！”
“都别吵了，就这么定了！”楚君离揉着眉心：“退朝！”
另一边，蘅芜宫。
“殿下。”凌一接到消息，立在床前，禀报道：“听说，楚君离今日上朝，还是不愿裁军。”
韩湘雪：“……”
她揉了揉宿醉的头，撑坐起身：“我知道了。”
“昨夜，是你抱我到床上的？”她撩开床帐，问。
“属下冒犯。”凌一垂下头：“冬夜寒冷，属下怕殿下受了风寒。”
“我没怪你。”她摆手，“下去吧。”
凌一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襄合宫，漪灵儿倚在软垫上想着什么，眼神有些缥缈。
她有些怀疑韩湘雪的身份。
从前，她的心思都放在楚君离身上。见他喜欢韩湘雪，一心只觉得韩湘雪抢了她的东西——
如今仔细想来，她是为了旧日恩情找到宫中，韩湘雪又是为什么到了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她只是碰巧与楚君离两情相悦？漪灵儿不信。
她想着，吩咐旁边一个低头站着的侍卫。
“去查一下那个季雪的身份。”
“是。”
韶月国。
韩毓影和倪月华的依仗浩浩荡荡停在一处林边。林中一片空地边缘，韩毓影扶着倪月华，望着眼前如潮水般围拢而来的黑衣人，不禁冷笑。
“你们终于寻到机会了。”他轻嗤一声，扫了人群一眼：“你们门主呢？——大仇将报，她不来吗？”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举起刀剑，哑声道：“门主有令，在场逆贼，格杀勿论！”
韩毓影一行人被引入林中，随行兵马都在林外，很快，胜负将分。
“咳……别管我了。”倪月华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带上影卫，快走……”
韩毓影凝眉，拔剑在手，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绝不会抛下你！”
厮杀声到了尽头，剩余的杀手逐渐围拢过来，他望向身后——是万丈悬崖。
倪月华望着他，落下泪来。
“都是我对不住你。”他对她道，忽而将她抱进怀中，往悬崖下跃去——
“喂！”那些黑衣人愣住，纷纷问那头领道：“这下怎么办？”
头领往下看了一眼，看见了向下坠落的那两个身影。“撤。”女子沙哑道。
凌一接到一条消息，面色凝重地往房中走去，脚步匆匆。
韩湘雪见他从门口走了进来，不由一愣：“怎么了？”
他合拢门扇，贴在门上听了听，附在她耳边轻声禀报。
“……什么？”她脸色霎时雪白，睫羽轻颤，“这消息可信？”
凌一低声：“暗线的消息，一定可信。”
韩湘雪一时失神，站起身来。
半刻后。
“姐姐。”门外传来少女带笑的声音，“多日不见，姐姐可有想念灵儿？”
韩湘雪坐在窗边，没有应答。漪灵儿自顾自走进来，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不知姐姐想不想念灵儿，灵儿可是想姐姐的紧。”她嘴角弯起：“我带了一个好消息来，不知姐姐想不想听？”
韩湘雪不语。
“姐姐是韶月公主，对吗？”漪灵儿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楚大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姐姐觉得……他若知道你的身份，会怎么样？”
韩湘雪抬眼看她。
漪灵儿看到她眼底一片漠然，不由诧异：“……难道你不在意？”
面前女子眼中似是漠然，又似乎带着一丝嘲讽：“你很希望我在意？”
漪灵儿觉得她有些古怪，一时顿了顿，笑道：“姐姐怎会不在意？”
她道：“听说，楚大哥近日在朝上提到过攻打韶月的事情呢。你猜，如果他知道你是韩湘雪……会怎么样？”
韩湘雪有些想笑。
“所以呢？你不把我的身份告诉他，却先来找我。”她道，“你想做什么？”
漪灵儿笑了起来：“姐姐真是聪明。”
她在殿内环视一周，挑起嘴角：“既然你猜到了，我就有话直说。”
漪灵儿定定望向韩湘雪：“我要你出宫，离开西月！”
韩湘雪笑了：“好。”
漪灵儿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不由睁大了眼睛，又狠狠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韩湘雪不为所动：“我不会。还请你遵守诺言。”
漪灵儿：“我自然会！”她从食盒中拿出一个碗：“只是，你要把这个喝了！”
韩湘雪端起碗轻轻一闻，脸色一变。
……溃灵散。
“你从何处取得此物？”她抓住她手腕，眼神犀利，此物不是已经都毁了吗？
“你、你别管！”漪灵儿挣脱开她的手，警惕地退开了两步，威胁道：“你若不喝，我这就去见楚大哥！”
韩湘雪定定看着她，半晌，一笑：“我喝！”
她端起那碗莲子羹，一饮而尽。
“这还差不多。”漪灵儿匆匆离开。
韩湘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猛地喷出一口血。
“主上！”门口的云秀冲了进来，扶住她：“您没事吧？！”
韩湘雪低头看着双手，第一次感到有些惶然：“我……”
方才的灵力波动，是——
她弯身，又吐出一口血，云秀慌忙要去找医师，她死死抓住她的袖子。
“传我命令……安排好人，准备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