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孟晨跟着谢雨澜走到了教学楼侧面，南北走向的廊桥上。
谢雨澜随意地背过身，靠在栏杆上，就像只是在和老友叙旧一般松弛。
司孟晨站在围栏前望向远方，通红的火烧云铺满了整个天空，层云被霞光块块切割，漾着些许暖紫，时不时闪过几道黑影，那是飞鸟相随掠过天际。
边陲小城少有秋水，但落霞总是伴孤鹜齐飞。
这样的落日美景他们每天都可以看见，早就习以为常。
当时只是道寻常。
经过一两年，学校周围的荒地也是逐渐变成开发区，已经可以看见进进出出的工人和吊塔。
说起来也是，前几年县里建起了第一批商品房，每一栋看起来都有二三十层高，对比起自家的农村自建房，那可高端了不知多少，司孟晨觉得那应该是很有钱才能住得起。
比如说，潘奇锐？
“怎么？没考到第一名，不高兴了？”
谢雨澜背着霞光，她略微偏过头来。
“……”
司孟晨沉默，他不知道。
“你这个家伙！但凡假期用一点功这第一名就是你的！”
见司孟晨没有反应，谢雨澜在其胳膊上扭了一下。
“拿出点血性来！大家不都叫你大学霸，你就这样？”
“大学霸吗？”
闻言司孟晨轻轻笑道。
也是，这快两年来，自己确实开始以学霸自居了。
那曾经可望不可及的第一名，现在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虽然这次不是就是了。
他不知道他怎么变成的大学霸，不，他有系统，是系统的加持让他成为了大学霸。
所以他不是自己变成大学霸的。
“我、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学霸什么的，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司孟晨轻启嘴唇，说出几句晦涩。
“我以前很烂……我还考倒一……嗯，上了高中我就像是突然开窍，然后就考得好了，仅此而已。”
“所以说我应该不是学霸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司孟晨说着，想起了那些尖子班的面孔，他们外向开朗意气风发，里里外外都是优秀的影子。
对啊，那别人家的孩子是从小到大就被挂在嘴边的，人家从小开始就备受瞩目，自己小的时候什么样子？被收保护费，被欺负……
说得难听点，自己叫伪军。
那些真正的学霸是沐浴在鲜花掌声中的，你算什么？你的过去如此不堪，非要举例说，从血统上就不正！
不过，高一的时候确实风光亮相了，但那又怎样呢？被别人夸大学霸，那从年级第一排下来不还有一大群人比你厉害？
说真的，可能就是运气好点罢了，还说什么逆袭学霸？
潘奇锐虽然现在考不过自己，噢，那确实出了口恶气，你司孟晨超过了潘奇锐，然后呢。
人家潘奇锐有人缘，家境好，外貌好，真出了这个社会，你比得过人家？
你应该先明白自己，然后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所以啊，说什么学霸学神，别人叫叫你那算开玩笑，要是真以此自居，只会摔得粉骨碎身。
学霸不是喊出来的，考得好可不是因为你是学霸，是因为你认真、你努力、你的态度。
司孟晨结结巴巴、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晦涩空泛的话。
他总是这样，他心绪敏感，总是比别人想太多太多，这些抽象的话，大多都只会让人心生嫌隙。
不过曾经好像有一个人愿意听自己絮絮叨叨。
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只剩半边残霞倔强地趴在山头。
“我以自己的方式来看，可能大概了解了你的心结。”
谢雨澜转过身来，面对晚霞。
“嗯，首先我要告诉你，你很优秀，不要看轻自己。”
“《出师表》白学了大学霸？不宜妄自菲薄。”
“以前那些事呢，过去了不要太在意，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大吃一惊，这没什么，这很好！”
“我相信你自己已经认识到了，你要静下心做自己该做的事，别老看别人怎样。”
“说白了，那些事情关自己什么事呢？”
“别把自己看太轻，你不是还会折纸吗？这种动手能力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司孟晨闻言一愣，他只有在高一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折纸，对于谢雨澜而言那就是随意入耳的风声而已，想不到她竟然记得。
“我女儿也喜欢做手工，她之前在路边捡到一把珠子，然后就疯狂迷恋上串珠子……”
谢雨澜看着司孟晨的眼睛，后者眉头低垂。
“好吧，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太在意。”
“回去吧，下次不考第一名你可就惨了！”
谢雨澜拍拍司孟晨的背，假意瞪了后者一眼，然后从另一个方向走回办公室。
司孟晨走回教室，残霞笼罩在背上，镀上一层金黄。
谢雨澜说的话真的点醒自己了？那也未必，这些东西他潜意识里本就知晓，只是他很难说服自己罢了。
人生哪有这么多大彻大悟，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种下一颗种子，然后静待其发芽。
教室里静悄悄的，面对行为莫名其妙的司孟晨他们并没有在意太多。
“做自己的事吗？”
坐回座位，司孟晨心想道，也是，像武翔那样，一心关心成绩学习，应该也算是做自己的事吧？
自己就是太在意旁人了。
长出一口气，司孟晨从桌箱里抽出秘籍。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稚嫩字体写着简单的知识点。
那是几年前？应该是三四年前，曾经的自己写下的，那个时候他拼尽所有，将自己拉出黑暗。
“马六甲、滑轮组……”
看着那些一眼望穿的甚至算是常识的知识点，司孟晨摇摇头，嘴角浮起笑意。
那个时候英语课本一个单元就只有八九个单词，而现在每一单元的单词都快有三四十个。
那天早晨，系统只是想帮自己解决人生难题。
走得太高太远，都忘记回头看了。
“辛苦你了，老伙计。”
司孟晨心里说道，将秘籍翻到后页。
然后他迅速进入状态。
我不是什么学神。
我是认真做事的学生。
……
因为谈话的缘故，司孟晨没坐多久就下课了。
虽然太阳已经没入大半，但天空仍染着绚丽的暖意。
同学们纷纷涌出教室，站到走廊上，看着远天的朝霞。
整条走廊一时间热闹非凡，就像是教室里所有人都涌了出来。
他们站在走廊上欢声笑语，这是青春的颜色。
丝丝光辉照进教室，照在司孟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