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原赶到沈立川家的时候，他已经喝醉过去了。
地板上、茶几上、沙发上都是七歪八倒的酒瓶，难以分辨到底喝了多少。
窗帘紧紧地拉着，房子里漆黑一片。
踮着脚小心避开地上的酒瓶，高原哗地一声拉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日光瞬间就把客厅照得透亮。沈立川被刺眼的光线一照，口中溢出几声呻吟，右手举起来遮在眼上，又翻身睡过去了。
衬衫像抹布一样皱巴巴地裹在身上。
“天啊，你到底喝了多少？”高原推推烂醉如泥的沈立川。
要不是周一上班没见到他人，自己不放心找过来，沈立川就是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高原决定自封为救命恩人。
谁会想到，一向温文尔雅、严格自律的沈总会是这样的恋爱脑呢。
“不就是分手么？”高原嘟囔一句，认命地开始收拾。
茶几上都是抽光了的烟盒，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味，混合在一起气味实在是难闻，高原皱皱眉头。
房子密码锁也没改，还是唐姐生日。
高原碎碎念。“看你的样子，以为你是花花公子呢，结果竟然是个恋爱脑，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叮咚”门铃响了。
高原看看手里收拾了一半的酒瓶，赶紧放下，去开门。
应该是沈立川的奶奶。
早上无论如何他都联络不上沈立川，不得已给沈立川奶奶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奶奶很镇定，“哦？联系不上？问过唐棠了没？”
高原在这边有些犹豫。
听口气，奶奶还不知道他们的事。
这件事本来不该由自己说的。
他舔了舔嘴唇，对于沈立川这个专家奶奶，高原总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看病的恐惧，正犹豫着，奶奶在那头催促起来，
“高原，联系过没？”
高原一哆嗦，索性说了个干净，“他们俩分手了，我不好跟她联系吧。”
奶奶这时候才慌张起来。她从沙发上忽地站起来，手微微颤抖，沈立川有多喜欢唐棠她是知道的，现在怎么分手了？再加上之前他小时候的经历，现在联系不上，是不是……
奶奶不敢多想，催促着高原赶紧去沈立川住的地方看看，自己马上就来。
门铃一刻不停地响，高原快步往门口走去，嘴里应和着，“来啦，来啦，等一下。”
门外果然是老太太，和放心不下非要跟过来看看的萍婶。
老太太一踏进房子，就被这浓厚的烟酒味熏了个头晕，被萍婶一把扶住，这才注意到凌乱的沙发上还躺了个熟睡的沈立川。
老太太拐棍在地上捣了捣，“这像什么样子！胡闹！”
沈立川从小就举止得体，从来没有喝醉过，更别说抽烟了。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颓废，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老太太伸出拐棍捣捣他的胳膊，“喂，起来！”
拐棍头太硬，沈立川胳膊上立即一片红痕，他不适地动了一下，没醒。
正弯腰收拾一片狼藉的萍婶一看，立马心疼地阻止老太太，“诶呀，太太，小少爷喝多了，你这样不行，别把他弄伤了。”
只怕是把他胳膊戳烂了，酒还醒不过来。
老太太气愤极了，
“高原，过来，小川这是为什么？他们俩分手是怎么回事？”
高原战战兢兢地蹭到老太太旁边，吞吞吐吐，“我也不清楚。”
这边是沈立川，那边是他奶奶，现在说了的话，沈立川醒了肯定会生气，但是不说又怎么过得了他奶奶那关？
听说沈立川奶奶可是他们家几个人的智商之和。
老太太拐杖敲地，警告道：“说！”
得嘞！
高原像是倒豆子一般，把沈立川的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
从去新加坡前出差他们俩吵架开始说起，到为了解烦他开始学会抽烟，到沈立川阻止唐棠出国学习，两人分手。
“他说不允许人家去？”奶奶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这种混账话是自己孙子说的？对于一个医生而言，学习太重要了，特别是这种去国际一流医院的学习机会，这要多自私，才能不让人家去？！更何况现在两人只是谈恋爱，还没到谈婚论嫁这个地步，他就更没有立场说阻止的话。
该！
要是我，我也跟你分手！
奶奶愤愤地瞪着浑然不知还在昏睡的孙子。
高原一听老太太发怒，汗毛都站起来了，头更加不敢抬起来，他极小声为好友辩解，“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好像话赶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拐杖又指向孙子的脸，好好一张脸鼻青脸肿的，颇为滑稽。
这伤真是新鲜的了。
高原赶紧举起手发誓，“这我真不知道啊，我刚过来还想问他呢，不过一直都摇不醒他。”
坐是坐不住了，老太太愤懑地站起来，在小屋子里边走边叹气。
玄关有一双粉红色的拖鞋，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同色的水杯。整个屋子现在都脏乱不堪，但是那个杯子却是干干净净地，他的云手垂在杯子旁边，恐怕在醉过去之前，还把杯子拿在手里把玩。
“诶，这个孙子……”老太太叹息。
萍婶手脚很快，不一会把家里打扫个七七八八，期间各种声音不断，沈立川竟然还没醒，可想而知喝了多少。
“怎么办啊，太太？少爷这个样子不是个事啊。”萍婶很心疼，眼眶都红了。小少爷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是真的被他放在心里疼，小少爷什么时候这么醉过。
老太太回头看看不争气的孙子，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
萍婶眼睛一亮，“您是说找唐小姐……”
如果唐小姐原谅小少爷，两人重归于好，小少爷就不会这么自暴自弃了。
老太太微微一皱眉，而后摆摆手，“不对，我先得找找其他人问清楚。”
掏出手机，她点开通讯簿，拨了出去了一下，那边立刻有人接起来，“王老，您真是稀客啊，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笑道：“是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的确是有事情想请您帮忙。”
沈立川眉间微微动了一动，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知觉。
医院
接到电话的时候，唐棠正在查房。
前一秒还在跟病人叮嘱饮水量，后一秒她就握着不断振动的手机出了神。
是沈立川的奶奶。
她找自己是什么事。
两种可能，要么是兴师问罪，要么是出面说和。
光是回想分手那天的场景，唐棠长睫之下就隐隐有水雾升起。
沈立川的疲惫与痛苦，她都看在眼里。
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和纠纷，也是实实在在的。
走到分手这一步，唐棠也很难过。手机上无数沈立川的未接电话和消息，她每每看到都会心惊。
但是她绝对不会屈服，不会因为胸腔内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同他和好，将自己的选择权拱手让人。
她应该是在天上自由飞翔的鹰，而不是养在后花园里的天鹅。
即便周末两天，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心痛地快死了，她也依旧阻止自己求和。
今天周一，工作还是好多，唐棠赶紧上妆，赶到医院查房。
手机还在振动。
唐棠缓缓心神，从容接起来：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