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家族经营的披萨小店里,传统石窑随火势逐渐升温,散发的热量甚至越出了半开放厨房的玻璃窗外,把烤制中的小麦香气径直拨入用餐区域。
在外逛了大半天,年老的利兹已是不堪重负,没法继续陪这对新婚夫妻嗨下去。无奈,宋云陵只能先行开车送她回家,现在才重新与众人会合。
闻着鲜甜的番茄味飘来,刚落座不久的宋云陵已是陶醉得无法自拔。她连忙叫住不远处的服务员,口中混杂着英语和一些意呆利语词汇,以周琴难以理解的语速点了三款披萨以及一些饮品。
在服务员先行离开后,宋云陵才春光满面地将手中的菜单递给身旁的周琴与莎莱娜。
周琴提着手里的餐单,却难得被视线中那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外文折磨得犯困。他默默将手伸入裤袋,指望着新时代的科技能狠狠打穿语言的界限。
“用不着拿手机翻译,”莎莱娜将头轻倚在他的臂上,稍看一眼便认清了点餐单上的菜品名称。
按照方才的记忆,她微笑着用流利而毫不标准的粤普,依次念出了小姨方才下单的三款披萨,“蓝纹奶酪梨、松露蘑菇、布拉塔青酱......”
将饮品也翻译完毕后,莎莱娜略微沉吟,在周琴耳边轻声夸赞,“小姨的口味还挺挑啊,感觉都好好吃。”
餐单于众人手中转了一圈后,去而复返的服务生又收集好了众人的点单,再次转身离去。
不久,饮品上桌。宋云陵凝视着身边这对历经波澜的夫妻,笑容似和煦的微风轻拂心田,比往时更显温柔。
“这家店,可是我留学时候的最爱。今天小姨特意带你们来尝一下,就当是庆祝你们结婚。”
她举起手中的拉格啤酒,带领其余亲友向这对夫妻献上祝福,“虽然今天已经说好几次了,但还是祝周琴和小莎莉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身旁的祝福,固然此起彼伏。甚至,有几位邻桌亦凑起热闹,纷纷举杯向莎莱娜两人祝贺。面对如此美好的新婚之夜,莎莱娜和周琴对视一眼,彼此脸上洋溢的幸福甜若蜂蜜。
“谢谢。”
莎莱娜单手捂着娇红的脸颊,却用另一只手毫不迟疑地端起满满一大杯蒸馏威士忌,豪迈地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莎莱娜意犹未尽地伸出小粉舌舔了舔嘴唇,风情万种之余,更把初次见她喝酒的一众中老年人给吓得不轻。
“我家姑奶奶......酒量原来那么猛的?”
丛茜茜忍不住低头瞧了眼手中那杯带柑橘味的酸啤,总怀疑自己是幼儿园小朋友误入高端局。
这......艾维斯家在咱们这几代的遗传里,貌似在酒量方面的基因传得不太靠谱啊?
这也倒退太多了吧!
“你回国以后,可以找欣姐问一下莎莉在跃马酒馆里的光辉事迹,”观察着丛茜茜怀疑人生的反应,周琴不由得想起给老孟当僚机的往事,“想当初,她一个人喝趴了老孟和齐叶欣,甚至差点怼晕了两个老头。”
“姑奶奶,你还是个女中豪杰啊?”
“骂谁呢!我是正统派淑女好不好!”
在两位少女拌嘴之时,周琴忽然记起两人尚未表白前发生的丢人往事。他的嘴角随颤抖的尊严而微微抽搐,近乎无声的念叨唯有自己能听清,“说起来,那一晚我貌似是被她给背回床上的......”
在丛茜茜转而凑到周琴身边,开始低声研究起莎莱娜的酒量时,当事人抿干了杯底的酒,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他们头顶分别轻敲两下,并发出恼羞成怒的警告,“你们两个,不许在背后讨论一位淑女的酒量。”
丛茜茜揉了揉头顶,“好奇嘛......”
“不过,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能喝。”莎莱娜优雅地端起酒杯,像解渴似的,咕噜噜便将半杯烟熏的黑麦威士忌给闷了下去。
野性的粗犷与淑女的文静在她身上怪异地结合,令一桌子人为之震撼。她拿手边的抽纸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液,若无其事地说道:“反正,自从我小时候被商船上那些臭大叔教会喝酒以后,我在海上基本都拿酒当水喝的。”
“后来嘛,我开始出席晚宴之类的社交场合,无数男人都想看我喝酒以后脸颊绯红的样子。可惜,我在海上连烈酒都喝习惯了,宴会上那些高级餐酒在我嘴里还没茶叶有味道。”
说着,莎莱娜不禁捂嘴偷笑,甚至爆出周琴从未听过的又一趣事,“嘿嘿,从未染上红晕的鸢尾花,我当年好像还有那么一个外号呢。”
“恭......喜你啊,姑爷爷。”丛茜茜愕然抿着手里的宝宝级酸啤,下意识伸手扶着周琴的肩膀,表达祝贺,“你未来的人生里,貌似都用不着给老婆挡酒了。我看就没几个人能喝赢她。”
“总感觉你在骂我......”莎莱娜放下已经喝完的威士忌,意犹未尽地又点了几杯特色酒,准备一会儿喝个痛快。
周琴稍显不满地戳向她的脸颊,“谁家新娘结婚第一晚就玩命喝酒的。”
“亲~爱~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今天可算是结婚了耶。”莎莱娜似慵懒的小猫一般,软绵绵地依偎在他的身上。
她仗着周琴尚来的宠溺,知道只需娇嗔几声便能萌混过关,却没料到自己连撒娇时都带着若隐若现的酒气,“老公,你就让我放纵一下嘛,我想喝点小酒。”
周琴满眼爱意地看着怀中这只小野猫,眉头却仍是不受控制地皱起,开始怀疑到底是维多利亚时代对小酒的定义出了问题,还是自家娇妻的判断与众不同。
平均五十度的酒,点了不下四五杯......
这还能算是小酒吗?
可不待周琴开始吐槽,现烤的披萨却已随着诱人的香气,接连到达。
蓝纹奶酪与烤梨和谐地共存于蓬松如云的饼面之上,却在咸甜间取得了完美的平衡。
以波特酒腌制的蘑菇分散在披萨饼上,再涂抹一层店家特制的黑松露酱,放入仿那不勒斯的传统石窑中快速烘烤。火舌在石壁内部雀跃不止,令微微焦化黄油融于每一寸饼皮,边缘酥脆鲜甜。
现撕的布拉塔奶酪配以热那亚出产的罗勒酱,本已芳香扑鼻。服务员更是在披萨上桌后,别出心裁地淋以冷压橄榄油,让滚烫的披萨与清凉的油脂形成极致的温差,更添一份独特风情。
看着眼前的披萨,莎莱娜与小姨心有灵犀地握起两把滚轮状的披萨刀,迫不及待地切下披萨品尝。
在入口的瞬间,这位许久没吃上像话披萨的少女感动得脚尖在桌下乱踩一通:“这才是披萨啊,国内那些洒冷冻菠萝的东西活脱脱是邪魔歪道!”
听罢,丛茜茜特意摸出手机,借着披萨店里半死不活的wiFi,连上了国内某邪门连锁品牌的近日菜单。
“娜娜,你看看这个?”
莎莱娜准本陶醉于传统披萨的风味,嘴里咀嚼着香香糯糯的奶酪。
此时,丛茜茜突然打扰着自己的快乐时光,显然不太合适。她不情愿地扭头,眉头微垂地望向丛茜茜手中屏幕。然而,当她看清屏幕中那些菜单与诡异图片后,目光却是越发凝重。
香菜皮蛋披萨,哥布林牛蛙披萨,草仔粿乌龟披萨......
莎莱娜嚼披萨的动作随理性崩溃而停顿,并禁不住开始思考眼前这些......姑且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到底来自哪个组织。
还有人能比工业化之后的大嘤食谱更加没底线吗?
这都......什么东西啊?
而随着丛茜茜又一次将手指划过屏幕,酸菜海鲈鱼芝心披萨赫然出现,终于彻底击破了这位传统派食客的心理防线。
看见初次穿越时的老冤家,莎莱娜难得在吃东西时破口大骂,“怎么又是海鲈鱼,给我滚啊!(ノ`Д)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