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薇尔来说,这是打击最大的一天。
她不知道自己在十八壁垒多久没有当过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了。
成为那个人的孩子简直生不如死,在母亲死后,她便感觉生命里的所有希望都消失了。
似乎所有人都不想让她好好活着,以前慈祥的父亲变成了偏执的怪物。
而温柔的姐姐则是变成了可怕的模样。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从始至终爱的只有妈妈,而并不是自己和姐姐。
薇尔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妈妈和自己在爸爸的家里住的时候,爸爸的家是一个大大的庄园,就像是那种王公贵族的小宫殿一样,那是塞尔维亚他们自己建的一座庄园,也是父亲许给母亲的承诺。
母亲在的时候,父亲的眼睛里总是闪着温柔的光,慈祥且克制,温柔且慈爱,只要母亲在的时候,父亲就好像是全世界一切正面情感的化身,从来不会让她和姐姐有一点不好和不满的地方。
他可以请假好几天,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下不管,专门带着一家人出去玩。
前提是必须有母亲。
小时候她还不理解,父亲为什么离开老妈之后就会冷淡许多,她曾经以为是父亲对她们缺乏礼节,不够懂事而展现的严厉一面。
然而直到母亲死后,她和姐姐才发现那个恐怖的真相。
这个男人的眼里只有母亲,此外别无一物,这很不可思议,甚至连两个亲生的女儿对他来说都成了累赘。
姐姐还好一点……而薇尔不一样。
父亲一直以为,妈妈是自己害死的。
那是一个柔和的下午,黄昏飘在天空,像是德墨忒尔为世界打造的一把黄金的镰刀。
父亲和母亲坐在花园里,父亲轻声的和母亲说着什么,他温顺的简直不像是母亲的丈夫,更像是母亲的……毕恭毕敬的仆人。
他把母亲呵护的面面俱到,反而对曾经来过的奶奶爷爷熟视无睹。
除了母亲以外的一切人,他都不会怎么在乎,也就是她和姐姐,被母亲那么疼爱着,所以他对两个女儿的疼爱更像是一种爱屋及乌的讨好。
当时只有十岁的薇尔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成为父亲厌恶自己的开始。
父亲接到一通电话,说是有什么急事,缓缓离开了家。
他亲吻母亲的脸颊,和她道别,对我只是简单应和的挥了挥手,就像是和一个普通人一般。
母亲在父亲离开后,才会放松下来,她把我紧紧的拥抱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亲吻着我的脸颊。
她温柔的眼角渗出些许泪水,点在我的脸颊上。
她温柔的嘴唇停留在我的脸颊上许久。
薇尔从来没见过母亲露出这种沉重且悲哀的神情,像是雪孩子童话里那个即将融化的雪娃娃看着自己抱出来的可爱的孩子。
那种眼神她不好形容,像是包容一切任性,宽容一切固执。
那只是一个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神。
眷恋,不舍,心疼,痛苦,温柔,慈祥,幸福,悔恨。
那双手轻轻为薇尔梳理着头发,整个过程之中母亲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用她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女儿的脸。
薇尔看见她伤心落泪,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母亲,而母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薇尔……妈妈知道你从小到大就是那个最听话的孩子。”母亲的声音温柔,像是在过生日的时候尝在嘴里的奶油一般,甜腻且温馨,吃到嘴里,听到心里总有一股幸福的甜味。
“妈妈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说。”母亲的眼中含着泪水,她最终忍不住情绪,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痛哭出声。
她的哭声悲哀之中带着自责,就像是在面对着告解室的修女倾诉着自己的罪孽一般。
“我……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个母亲呢……”她低声自讽,泪水打在花园的地面上打湿了泥土。
而薇尔不清楚母亲的痛苦来自何处,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只在自己的面前展现这样的神情。
面对姐姐,面对父亲的时候,母亲永远微笑,然而面对她,却只有泪水。
为什么呢?自己做了什么伤了妈妈心的事情了吗……
自己让妈妈难过和痛苦了吗……
“妈妈,别哭,是不是薇尔做错了什么事情,薇尔一定改。”她一把扑入母亲的怀抱之中,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母亲看着薇尔,只能沉默,那双微微发红的温柔眼睛里头只剩下痛苦。
“薇尔……妈妈要交给你一个东西,你一定要好好守护着它。”母亲的声音温柔之中带着一丝严肃,她看着薇尔的眼神带着要求。
薇尔眨了眨眼睛,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点头。
接紧着,母亲缓缓的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金黄色的针剂,母亲咬开手指,给里面的液体里混入自己的几滴鲜血之后,缓缓回到了花园,同时手里多了一个金色的小戒指。
她的步伐沉重,缓缓走向花园的过程像是沙皇的女儿阿纳斯塔西娅奔向红军的刑场。
绝望,像是通往死路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再度回到了薇尔面前。
她只知道,她做了这件事之后……她还有没有资格担负起母亲这个称谓。
自己真的配的上这伟大的两个字吗。
“薇尔,答应妈妈……今天的一切,不要告诉你的父亲……这是你一辈子的秘密,谁都不要说出去,好么?”妈妈的脸上带着一丝祈求。
母亲如此卑微的请求着自己,她根本不曾想象。
母亲第一次这样对自己。
她咬着牙,坚强的点了点头。
那个小女孩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的面前以泪洗面。
只要妈妈开心,只要爸爸妈妈和我和姐姐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母亲把针剂扎入了薇尔的胳膊,剧烈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哭喊。
可是母亲紧紧的抱住了她,捂住她的嘴唇,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她的体内蔓延,像是无数藤蔓状的寄生虫要取代自己的血管成为新的血肉。
“妈妈……救我,我好疼,薇尔好疼,妈妈……妈妈。”幼小的薇尔痛苦的惨叫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被死死的控制在这幼小的躯壳里。
母亲死死的捂着薇尔的嘴,眼角流下眼泪,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似乎要把薇尔绞死一般,但是她一点不肯松手,不敢松手。
就好像这个母亲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原谅妈妈……薇尔,原谅妈妈……”母亲的嘴唇惨白,只是缓缓的祈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