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雪璃假装有点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他看了下时间，又瞥了一眼隔壁桌的气质少妇，对着眼神有点嗔怒的明茹玉，道：“也差不多是饭点了，要不，我们找个餐厅，边吃边聊？”
他顿了顿，似是对刚才的唐突有点歉意，补充道：“我请客。”
明茹玉给了男人一个警告的白眼，闷闷应道：“好。”
……
“这是牧十姐姐，牧羊曲的牧，排行第十，我们平时也叫她牧十小姐。”
两女一男在万象城的桂省特色餐厅“桂小厨”的卡座坐下后，明茹玉给双方介绍道，“牧十小姐是我们的小提琴首席。”
她特意停顿了下，加重声音，以示隆重，道：“第一首席。”
牧十小姐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少妇。
牧十小姐的身材丰满，气质很好，长相五官虽然算不上精致，没有明茹玉靓丽，但气质加成之下，也算是接近八十分的美女。
青雪璃对着牧十小姐笑了笑，自我介绍道：“青雪璃。
青山飞雪，漫天琉璃，青雪璃。
自由职业，也做点小生意。”
牧十小姐也对男人礼貌点了点头，微笑示意。
“今天能遇到两位爱乐乐团的首席，还真是幸会了。”
青雪璃笑着恭维，然后将菜单递给两人，道，“这家桂小厨主打八桂特色，原材原味，将八桂各地的特色菜品以本真的原味传递给每一个食客，味道还不错。”
牧十小姐点了点头，道：“好几年没回老家了，现在南市的市容市貌和商业越来越好了。”
明茹玉在菜单上勾划了几下，递给身旁的牧十小姐。
然后明茹玉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店内具有苗族文化特色的吊脚楼、竹背篓、铜鼓、壮锦等装修设计元素和意象，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青雪璃心下就有点绷紧，还好明茹玉没有对着他拍照。
青雪璃便边给两女茶杯倒上茶，边和牧十小姐闲聊道：“牧首席是常住魔都了吗？”
“是呀，父母和弟弟都搬过去了。”
牧十小姐勾折了几笔，将菜单递给对面的青雪璃，神情有点唏嘘道，“南市挺宜居的，但不是个做事业的地方。”
青雪璃看了一下菜单，觉得她们点得挺克制的，都没有什么大菜贵菜，便挑了几样硬菜招牌菜，然后招手让服务员去下单。
青雪璃给女朋友楚晚宁大人发了条报备信息，然后他轻抿一口店里苦荞味的茶水，道：“一线大城市肯定机会多点，资源和城市能级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南市欢乐多、怪咖多、笑料多、美食多、酒鬼多，做大做强的机会真心不多。
有文化方面的原因，也有营商环境的问题。”
牧十小姐点了点头。
她是深有同感的，不过也知道这方面的话题不宜深入，特别是对于她们这种在事业单位工作的人而言，有点不合适深入聊。
因此，牧十小姐转移话题，将中心兜回这对似乎有点暧昧倾向的男女，问道：“你们刚才在咖啡店都聊了什么？好像很投机的样子。”
已经放下手机的明茹玉表情一滞，灵动的眼睛开始滴溜溜转，想着要怎么编。
青雪璃却已经很自然的答道：“就是聊了一下梵高、苏东坡，以及一些文学、艺术的事情。”
“那怎么还上手了？”牧十小姐很想这么问，但她是一个有素质有教养的第一首席，自然不能跟普通女人一样八卦无聊。
因此，牧十小姐端起茶杯，接话道：“说起梵高，还真是可惜了。
生时卑微困苦，画作都没卖出去几幅。
死后几十年才被世人认可其才华，每一幅画都是天价。”
青雪璃摇了摇头，道：“我倒不这么觉得。
梵高做了他想做的事情，虽然有生计上的愁苦和不被认可的郁闷，但是归根究底，他的底色是激情澎湃、欢喜愉悦的。”
明茹玉此时反驳道：“做艺术一生都不能被世人，哪怕是极少数人认可才华都没有。
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需要别人接济才能屈辱生存下去。
如此身心困窘，有什么欢喜愉悦可言？”
青雪璃皱了皱眉，又开口道：“也不能这么说，梵高自己都说了，生活对于我来说是一次艰难的旅行，我不知道潮水会不会上涨，及至没过嘴唇，甚至涨得更高，但是我要前行。”
明茹玉眉毛一挑，又张开了嘴。
……
三人讨论了一会梵高，桂小厨的菜就上来了。
三人边吃边继续讨论艺术家的价值观和人生观，然后又讲到文学、哲学和艺术，最后讲到了音乐家的奇闻趣事上。
“贝多芬的恋人里并没有叫爱丽丝的女士。原谱的持有者是贝多芬生前的学生以及恋人，她叫特雷泽·凡·布洛迪克。《献给爱丽丝》应该是《献给特雷泽》，只因为贝多芬字迹太潦草，才被出版社误认为爱丽丝了。”
明茹玉兴致盎然先分享道。
“巴赫是音乐教父，因为他不仅有大神级别的作曲，同时也是指挥家的大师。
巴赫在乐队演奏不如人意的时候，就会狂怒，甚至会抓起自己的假发套向表现不如意的演奏员头上砸去。不管乐队和合唱队一起发出的声音有多大，他都能随时听出唱歌中的错音、跑音。哪怕只有微小的错误都要加以严格的纠正。”
牧十小姐第二个分享道。
然后她和明茹玉一起看着对面的青雪璃，等他接第三个趣事。
这个偶遇的男人的博闻广识程度有点超出了两位乐团首席的预料，不过涉及音乐领域，牧十小姐和明茹玉都不太相信他也这么厉害。
他要是真连音乐这块也有较深涉及，那么牧十小姐和明茹玉都会忍不住对他更刮目相看的。
毕竟长得帅的男人不少见，长得帅又博学还能对自己从事的音乐工作有深入了解的男人，真的很难遇到的。
这跟是否要发展做男女朋友无关，哪个女人还不希望自己有这么个异性朋友呢。
青雪璃知道她们有心考校自己，便缓缓分享道：“莫扎特曾和着名作曲家海顿打赌，说他能写一首海顿弹不了的曲子。海顿当然不信。于是莫扎特迅速写完了乐谱。
海顿弹奏一会后疑惑：‘我的两只手分别弹向钢琴的两端，怎么会有一个音符突然出现在键盘中间呢？’
莫扎特微笑着坐在钢琴前，用鼻子弹奏出了‘突然出现的音符’。”
牧十小姐和明茹玉对视一眼，怀疑男人是不是瞎猫撞上了死老鼠，牧十小姐继续道：“海顿是交响乐之父，所以他的演出每次都是人满为患的。
也总有些故作风雅的贵族来参加，但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懂音乐，也常在乐曲声中打瞌睡，海顿就特意创作了《惊愕交响曲》。
乐曲在非常柔和的氛围中开始，正当那些贵族们酣睡得正香的时候，乐队突然奏出电闪雷鸣般的音响，伴随强而有力的鼓声，顿时把睡梦中的贵族们吓醒。”
牧十小姐说完，看着青雪璃。
青雪璃笑了笑，他不希望这场考校无休无止，干脆就在海顿和莫扎特这里多分享了一下，道：“海顿1732年 4月 1日出生在奥地利南部。
他父亲是制造车轮的工人，喜欢音乐，母亲是虔诚教徒，与音乐无缘。海顿家庭穷苦但充满温暖，每晚举行家庭音乐会，他从小爱上音乐。
8岁时，海顿因有好歌喉被维也纳圣司蒂芬大教堂唱诗班选中，在唱诗班学会演奏管风琴和小提琴。17岁时，海顿因变声被教堂辞退，之后流浪街头卖艺，还为老师波波拉做奴仆。1752年，海顿的作品得到冯贝格男爵赏识，被录用为宫中作曲家。1760年他结婚，妻子性格乖戾，不喜欢音乐也不尊重他的工作。
29岁时，海顿到匈牙利艾斯塔哈基公爵的宫邸任乐长，那时他与主人订有苛刻合同，工作繁重，形如仆役，这样工作了 30多年，期间主人换了四代。
1772年夏天，公爵外出避暑乐不思蜀，乐队队员思念家人，海顿便创作了《告别》交响曲，在演奏时通过乐手陆续退场的方式暗示公爵回家，最终奏效。
1804年，海顿被选为维也纳荣誉市民，1809年 5月，拿破仑进攻维也纳，海顿泰然自若地安慰人们。5月 31日，海顿在 77岁高龄时安详离世，他一生留下 1000多部作品。”
青雪璃这种精准到年月日的表述，令怀疑他只是误打误撞的两位首席有点大为吃惊。
不是，哥，你当自己是在念音乐课教材吗？
青雪璃不管两人眼中的讶异，继续道：“莫扎特 1756年生于奥地利，他的父亲是宫廷乐团小提琴手和作曲家。
莫扎特 3岁起显露音乐才能，对音乐有浓厚兴趣，记忆力惊人，听过的曲子都能记住，还能准确指出姐姐弹错的地方。
这简直就跟周瑜一样了，“曲有误，周郎顾”嘛。
莫扎特4岁跟父亲学钢琴，5岁作曲，6岁又随父亲学小提琴，8岁创作了一批奏鸣曲和交响曲，11岁写第一部歌剧。他从小跟随父亲到各地演出，6岁时和姐姐到维也纳、荷兰、慕尼黑等地，表演获得热烈掌声，观众常要求他加演。
14岁遇到音乐大师巴赫，巴赫亲自指导他演奏和作曲。莫扎特创作领域广泛，包括歌剧、交响曲、协奏曲、室内乐等，还写了大量嬉游曲、小夜曲、舞曲。他的音乐风格诚挚、细腻、通俗优雅、轻灵、流丽，充满乐观主义情绪，作品如《费加罗的婚礼》《唐璜》等成为音乐宝库中的珍贵遗产，但他年仅 36岁就离世。”
青雪璃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关于天才莫扎特，还有几件趣事。
他从小就是个色狼。
莫扎特第一次的旅行是六岁时去慕尼黑，同年又到了维也纳，在玛丽亚·特雷齐亚女王面前举行了演奏。
他在女王面前演奏结束后，和公主也就是后来的玛丽·安托伊内特王后游玩时，莫扎特跌倒在地，被公主抱起，他就对公主说：‘你真好，你就嫁给我吧！’
当时所有大人都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有位少年去请教功成名就的莫扎特。
他说：“您能告诉我怎样写交响乐吗?”
莫扎特微笑着对他说：“我看你现在写交响乐未免早了点，你为什么不练着写些小曲呢?”
那位少年立刻不服气地说：“您开始写交响乐的时候不是才10岁吗?”
莫扎特点头称是，他说：“可是我那个时候并没有问过谁怎样写交响乐呀!”
莫扎特每晚睡觉总要戴上眼镜。
有人问他：“你为什么临睡还要戴眼镜呢？”
他回答说：“我常在梦中想起一些乐曲的旋律，如不戴眼镜，就什么音符都看不清，醒来自然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给莫扎特修理过头发的理发师回忆，帮莫扎特弄头发是件很困难的事。
莫扎特从来坐不安稳，每时每刻都有灵感出现，然后他就会立刻冲向钢琴，理发师只能手里拿着头绳跟在莫扎特后面。”
青雪璃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再往下说，就显得自己太卖弄了。
反正看对面两位乐团首席的神情，她们应该已经老实了，不会闹妖了。
此时，三人都吃饱了，但谈兴正浓，意犹未尽，便又多坐了一个半小时。
牧十小姐和明茹玉没有再存考校青雪璃的心思，只是很平等自然跟他讨论品评了一些音乐家的生平和作品。
青雪璃的博学通识和不同寻常又自有见地的见解，让两个女人都越发惊异和欣赏，甚至有点佩服。
到得21点半的时候，青雪璃却打断了还欲继续聊的两位小提琴首席，道：“晚了，明天再聊吧。你们也要早点休息的。”
牧十小姐和明茹玉交换了一下眼神。
终究是整个乐团集体活动，太晚回入住酒店确实不太好。
牧十小姐主动拿出手机，对着已在心里认可其才华的男人，道：“今天涨知识了呢！
我加你个微信吧，没事可以交流切磋下。”
她顿了顿，认真道：“周六周日你哪天晚上有空？我们留张演出票给你。”
青雪璃加上牧十小姐的微信，轻笑道：“先谢过了，我现在还不懂，过两天提前和首席阁下预约啊。”
“好呀。”牧十小姐笑着应道。
三人起身离开桂小厨，青雪璃很绅士的先送两女上了出租车，才打车离去。
青雪璃翻看明茹玉和牧十小姐的朋友圈，找到两女的独照，保存在手机相册里。
然后他又惯例的在相片上标注上名字。
然后青雪璃想了想，给明茹玉发了条微信：“明天，我做导游带天才首席阁下在南市转转，不知美女可否赏光？”
回到南湖边的公寓，青雪璃认真的把今天和明茹玉的相逢、交谈要点和晚餐分享过的内容概要了下。
他在日记本上写上了明天的计划，并打电话给秀秀姑娘问了一下三塘青氏的一些具体情况，记在了本子上。
在制订作战计划的青雪璃听到女朋友开门进来的声音的同时，手机上“明茹玉”的头像闪了闪，对方的回信发了过来。
……
“牧姐姐，南市有青这个姓吗？”回住宿酒店的出租车上，明茹玉问身边的牧十小姐道。
土生土长的牧十小姐很自然回答道：“有的，在三塘那里，有几个村落是青氏聚集地。”
明茹玉“哦”了一声，轻叹道：“这个青雪璃有点厉害啊，没想到南市也有这样的人。”
“嗯。他的风度、气质、涵养和学识见识，确实不像是南市这片浅水能养蕴出的。”
牧十小姐也有些讶异，道，“不过神州大地，藏龙卧虎，许是我们眼皮浅，见的世面还是太少。
岂不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明茹玉轻笑着，看着自己的前辈姐姐，道：“怎么能说南市是浅水呢？
牧姐姐你这样的人才龙凤不也是南市走出来的吗？
桂省还是出了很多牛人的，远有瓦氏夫人、石涛、刘永福、马君武等，近有梁羽生、梅艳芳、罗文、牧十小姐等。”
牧十小姐拍了一下明茹玉的小手，笑呵呵道：“阿茹你又打趣我了，我怎么能和梅姐他们放在一起呀。”
她顿了顿，看着女孩的如花笑靥，调侃道：“阿茹你放心，姐姐我对你的青雪璃只有相惜之心，没有男女之意。
这个小老乡看起来不错，姐姐支持你和他发展一下。
那个任公子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阿茹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你不是说人家对你无意，沈家现在有意撮合他和沈瑶瑶在一起嘛。
既然如此，你再这么心里念着，也不太好了。
你的条件，样貌、性情、才华和家世都差不到哪，没必要去牵念着一个不放你在心上的男人。
那个任公子我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这个青雪璃，我觉得是真心不错的。
真的可以尝试深入接触下，阿茹你还年轻，要多给别人和自己点机会。
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没必要。”
牧十小姐说到后面，已经很是认真，带了推心置腹的真心真意。
她确实看不得明茹玉这样的天才女孩，就为着那个任公子苦情黯然。
而且，这个青雪璃目前来看，确实很让人眼前一亮，不论是长相、气质还是才华。
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但明茹玉对他明显观感不错，可以试试。
“牧姐姐你说得，你也还很年轻呀，又年轻又漂亮。”
明茹玉看着微信上那条类似“我对你有意思”的邀约信息“明天，我做导游带天才首席阁下在南市转转，不知美女可否赏光？”，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便搂着牧十小姐的胳膊，笑道。
“你呀！就你嘴甜！”
牧十小姐宠溺的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笑道。
下车，进酒店，打开相邻的客房门。
进门告别前，牧十小姐对着这个自己很欣赏很喜欢的后辈女孩，再次劝了一句：“阿茹，我觉得，你可以跟他再接触下。”
明茹玉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应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进门，合上。
明茹玉简单冲洗了下，拿起手机，看着置顶聊天的那个男人，想给他发条信息，讲自己在南市遇到了一个跟他有九分相像的人。
但打开聊天界面，视线停留在八十一天前的最后那句没有任何回复的“你家里的事情严重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上，明茹玉就迟疑着，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是呀，“镜中花水中月”而已，他的意思一直是明确的，自己何必执着呢！
何况，沈瑶瑶也是自己的亲戚熟人呢——
瑶瑶跟个瓷娃娃一样，确实很是甜美可爱。
也许，任公子会喜欢瑶瑶那种类型的甜妹女孩吧。
而自己，即使只是这样很有分寸的单相思着，应该也算是有点不礼貌不体面的。
明茹玉关闭了和“任公子”的聊天界面，目光停留在“南市青雪璃”的信息上。
她沉默了一会，迟疑良久，编辑信息，发送了出去。
（ps：曼达岛的牧十小姐，请接受来自作者君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