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下方。
深邃的阴影微光交织。
一处凹陷的岩壁外侧。
弓弦的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轻轻震颤。
连续射出数十支箭的李雨，此刻缓缓放下了手中渐熄的凤凰弓。
他微微昂首，深邃的异色双瞳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到上方平台正在发生的一切。
脸色不起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全知般的平静与掌控一切的漠然。
而站在一旁的赵德正，此刻却完全是一副愣神的模样。
他刚才全程目睹了李雨张弓、凝箭的全部动作。
然后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数十支蕴含恐怖能量的箭矢瞬间“送”了出去。
速度令人发指！
赵德正自诩见识过金城乃至军中不少强者的手段，他都没见过类似李雨这样的能力。
他完全看不出李雨具体的能力是什么类型，也无法理解这种超视距的精准打击，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但那些箭却能快到他的眼睛几乎跟不上，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赵德正急忙顺着李雨射箭的方向，仰头极力望去，目光在昏暗的岩壁和错综的阴影间搜寻。
然而距离太远，除了冰冷的岩石和偶尔滴落的水珠，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知不到。
“什么都没有啊？”赵德正喃喃自语，满脸不解。
他心中如同百爪挠心，巨大的好奇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稍稍靠近李雨小声问道：
“李雨，你真能看到上面么？”
“等等你就知道了。”
李雨只是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正在感知着什么，又像是在静静等待。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故弄玄虚。
赵德正闻言，也只能强行按捺住那股探究的冲动，学着李雨的样子，将目光投向沟壑上方。
不一会儿，赵德正突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只见高处数十点赤金色的光芒由远及近，飞快掠来。
而流光后方，赫然提着一个浑身是血，身上深深插嵌着十数支箭矢，如同破布娃娃般软弱的身影。
紧接着，那些箭稳稳飞回，将苟延残喘的刘砂架在了李雨面前。
随着移动停止，刘砂的伤口被再次牵扯，随即他也似乎意识到什么。
刘砂艰难的睁开眼，一点一点的抬起头向上看去。
终于第一次看见了他这一战的对手。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冷峻面孔，身上却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然而，与这份年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双异色瞳孔中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深邃。
俯瞰世间万物，漠视生死轮回。
只是站在那，就已经自然带着压迫感。
刘砂又看向年轻人身旁悬浮的弓，上面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也在间接证明这个年轻人就是刚才那射箭之人无疑。
这可和他预想中底蕴深厚、老谋深算的九阶觉醒者差距巨大。
如此年轻，却拥有这般足以碾压他的恐怖实力……在中州绝不可能籍籍无名。
刘砂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提起精神再次认真看向那张年轻的面孔。
果然，眼前这张脸他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
浑浊而充满血丝的眼球努力转动，在大脑中不断回忆。
报纸……头条……中州英雄……康城……
一连串关键信息和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拼凑。
突然。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响！
“你……你是……李雨？！”
刘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竟提着一口气发出嘶哑干裂的声音。
见李雨默认，刘砂也终于肯定了对方的身份，随即脸上露出一种“难怪”的释然。
没错，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英雄，李雨。
拥有无可争议的实力，创造奇迹的特殊存在。
一个能从中州官方手中，硬生生虎口夺食抢下康城，又安然无恙的逆天人物！
能以完全碾压姿态击败他的，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怪不得……我死得不冤……”
刘砂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竟扯出一抹扭曲而苦涩的笑意。
黑血顺着嘴角流下，心中最后的那抹失败的不甘也随之散去，化为一片死灰。
他接受了现实，也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足以让他心服口服，甚至能用来安慰自己尊严的答案。
是了，也只有这位中州的第十星君，才能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击败他。
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偏僻的长生门据点内，亲眼见到一位星君，还与之交手。
真是……何等的讽刺，又何等的……“荣幸”？
如果早知道这个据点面临的危机有中州星君参与其中，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会立刻放弃一切，头也不回的返回总部。
什么治疗系觉醒者，什么星轨炮，在生死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
可惜，事态早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随着箭矢将刘砂如同货物般架起，提到李雨面前极近的距离，身体中的那些箭也越来越炙热。
刘砂那涣散的目光，与李雨的视线交汇的刹那，顿感意外。
那眼神……如同看待一件死物。
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没有替流民复仇的快意，甚至没有审判者的严厉，只有一种绝对的冷漠。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就像他曾经看待长生门内那些被当做材料的流民一样，平静无波。
刘砂仿佛意识到李雨接下来要做什么，突然释怀的笑了。
能死在一位中州星君手中，他也不算窝囊！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见识到了真正站在这个世界力量巅峰层次的存在，是何等的模样，何等的非人。
刘砂明白，李雨故意留他一口气，并且将他带过来，绝不是只为了见他最后一面。
常年待在长生门总部的他，此刻也已经隐约猜到了原因。
什么折磨，什么活捉，都是先前的无端猜想。
李雨那冰冷的眼神告诉他，对方根本不在乎什么长生门的秘密，也不在意中州所谓的法律和正义审判，更不会将他交给中州。
而是要面对面杀了他！
他已无力改变结局，自然也不想再去揣测那冷漠眼神背后的深意了。
‘中州星君...’
带着这最后一丝混合着扭曲“荣耀”感与隐隐惊悸的明悟。
刘砂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和思考，静静等待着最终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