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因为楚云翼蠢。
他身子越来越差,他不是不知道,太医院有点动静,他这些皇儿们比那些看见屎的苍蝇还迫不及待。
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些孩子们的心思。
可是为君者,不是只有野心就可以的,上有称霸天下的雄心,下有稳守江山的底气,进可攻,退可守,方才能坐稳身下的位置。
“不自量力的东西。”楚崇文喝出一声,甩袖:“沈璟之继位不足两年,此前消息又被瞒的闭不透风,现如今半点处事手段,行事做派,都未曾摸透,你就敢如此莽撞,胆大包天到去招惹他。”
尤是今日一见,他这风烛残的病体,恍若又被气倒了不少。
同样的年纪,对方不知道比自己这太子精明多少。
连他旁边的女人,都不是凡品。
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滴水不漏,心有灵犀,小小年纪,跟他交锋不落下风,反观他的这些子嗣,看似个个才华横溢,心思颇深,实则又个个性格缺陷,难以弥补。
假以时日,对方若有野心,这是天要亡他们羽国啊。
说到这里,看着对方那不成器的模样,楚崇文似乎也累了,疲惫感由心而生,最后沉下一口气,招呼下人道:“来人,送太子回府。”
后又盯紧楚云翼,既是帝王又是严父,目光里的居高临下威慑十足:“这段时间太子府封禁,滚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多去问问那被你养在太子府的皇兄,记住了,多问,多听,少做事!”
这个关口,他再敢给他出任何岔子,他这没用的脑袋也别想再要了。
说完话,阴郁的目光给了旁边人一个眼神,下人很快动起来。
旁边的人也跟着人群退出去,直到人影消失。
凉亭外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楚崇文叹口气收回目光,迈着步子回到凉亭中。
看着那一局残棋,苍老浑浊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忠贤!”
“哎呦,老奴在。”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身后的老太监连忙卑躬屈膝地凑上前行礼。
楚崇文长满皱纹的手指拿起一颗棋子,继续放在棋盘上,又道:“你说,朕当下该做何选择?”
老太监又哎呦一声,奉承道:“皇上,您折煞奴才了,这您是皇上,不管您做何选择,老奴等只管听命便是。”
楚崇文盯着看过去,太监的头越来越低,最后男人收回视线,摇头笑叹了一句:“老狐狸。”
“既然如此,便去安排吧。”他的儿子众多,成年的更是数不胜数。
二皇子心智尚可,但未经过世事磨练,终究不过锦笼的金丝雀,经不起什么风霜。
三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十五皇子,二十皇子生母低微,朝中无人扶持,皇位给他们,他们也坐不住。
十六皇子,十七皇子同胞,不得议储。
老十四倒是有几分才能,但是他的母妃…是那个女人。
他倒是看重他二十三子,他心悦女子所出,可是那孩子不争气,一根筋只知道闭着眼睛莽足劲乱撞。
其余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也有几分似他年轻模样,可年龄又似乎小了些,性子急沉不住气。
再往后那些,便更加不做考虑。
他这一众皇子,看似人才济济,眼花缭乱,实则无一个德才兼备,能替他撑得起羽国这偌大江山的顶梁。
唯有一个涓涓细流,处事如沐春风,柔中带刚的,还是那个当了十几年质子的废棋。
唉…拿着棋子自己跟自己博弈,布着棋局。
这些年,他纵容那些儿子们明争暗斗,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让他们替他选出来一个胜利者呢。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顺位继承来的皇帝这一生太顺了。
人这一辈子吃的亏是有定数的,早吃了,日后的路就更顺些,不然爬的越高,站的越高,那些原本细微的亏,会随着年龄地位的增长,逐渐悄无声息攀升成溃败无根的大树。
到那时候,再输,便是连根拔起,栋折榱崩(意思是栋梁折断,椽子崩裂,常用来比喻国家或政权的覆灭、崩溃)。
沈璟之就是最好的例子,瞧瞧,年纪小时候吃够了亏,现在站在他面前,无惧无畏,跟当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沈煦,颇有几分神似啊。
尤其…身边常带着一个女人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他又是否会步了他那多情父皇的后尘。
……
黑夜里,苏南初裹着披风,磨蹭磨蹭在男人怀里挤着。
外边灯笼还在晃动,太子府门口几乎都出来迎接了吧?
倒也算的上“声势浩大”。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外边才传来响动,苏南初耳朵动了动,把披风扒下来仔细静下来听了两耳朵,确定没听错后连忙爬起来。
“爷,楚云翼来了。”苏南初掀着车帘。
女人离开的余温还留在怀里,沈璟之把衣袍整理一把,跟着她沿着方向看过去。
来了一群人,除了楚云翼,还有一堆太监,好像还有太医。
夜有点黑,只能借着他们的灯笼光瞧清楚一块一块的,光线晃来晃去。
沈璟之敛着眸子将场景尽收眼底之后,开始提醒:“看清来了多少人吗?这些人一会不会全离开,随后那个太监走时候会直接封宫。”
苏南初诧异回头:“为什么封宫,不应该等明日有人探望,让更多人亲眼看见楚云翼的伤,才更有可信度吗?”
沈璟之面无表情接话:“因为楚云翼蠢。”
楚崇文怕在他这里出什么岔子。
若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苏南初:“……”
看着看着,她突然不是这么感兴趣了,该发生什么都被男人猜出来了,她还盯着做什么,毫无新意。
坐回去看向沈璟之:“那爷知道他们在谋算什么吗?”
这么大费周章,应当不是小事吧?
沈璟之没急着回答,低头倒茶,边倒边言:“不知道。”
他又不是楚崇文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心里盘算什么。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校场大阅那天绝不安稳:“朕只是告诉你,棋子本身不一定都知道自己是棋子,拿天下人布局,要把所有人都圈进自己棋盘之上。”
“凡事要求一个顺势而为,设局要隐于人群,就如你在杂役房之时,若想算计那个宫女,你有的是办法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你偏以身涉险,装乖卖巧,赌一个朕看不出来你的谎言。”
若是他当时心情不好,又或者不觉得她胆大包天,生了逗弄心思,那她现在该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