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玉看着两个小丫头期待的眼神,心头沉甸甸的阴霾全都散去。他揉了揉小兕子的发顶,又刮了下魏小婉的鼻子。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故意板起脸。
“等哥哥回来嘛。”魏小婉蹭到他身边,把怀里精致的布娃娃举起来。
“哥哥快看,高阳姐姐上次送婉婉的,说是她在感业观里亲手缝的。”
魏叔玉接过娃娃,针脚细密,确实是高阳的手艺。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看似娇纵的公主,居然也有细腻的一面。
长乐温柔笑道:“好啦好啦,今晚就让你们四个一起睡。”
两小只对视一眼,“不好,要我们六个睡一起!”
魏叔玉故意逗着她俩,“可是床榻压根睡不下嘛!”
“睡得下,睡得下,我们横着睡就好啦!”
“哈哈哈…”
一时间,书房里充满暖意。
烛光下,魏小婉与小兕子围着长乐,叽叽喳喳说着学堂趣事。而他的两个宝宝,则在床榻上打着滚,玩得不亦乐乎。
温馨的场景让魏叔玉神情恍惚,若没有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就这样守着家人该有多好。
长乐看了看两个小丫头,又看了看夫君,最终无奈地笑着点头。
“去吧,但要乖乖睡觉,不许闹到太晚。”
“谢谢姐姐!”小兕子开心地拉着魏小婉,嘻嘻哈哈钻进床榻里。
“哥哥(锅锅)…快过来呀,给婉婉(明达)讲故事呀!”
见魏叔玉并没有动身,长乐心中不由得叹口气。看来夫君今晚,只怕又要在书房待许久。
“你们俩个别吵,我来给你俩讲故事。”
“好耶…嫂嫂(姐姐)最好啦!”
魏叔玉看着她们雀跃的欢呼,心中柔软一片。这便是他要守护的——家人的欢笑、长安的安宁、大唐的太平。
喝下参汤,魏叔玉转身回到书房。
夜深人静时,白胜回来了。
“老爷,查到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贞观十五年那批失窃的古籍中,确实有十几卷前朝绘制的高句丽地图,标注着城池、关隘、驻军分布。
当时追回的只是普通典籍,那些地图...至今下落不明。”
魏叔玉眼神一冷:“继续说。”
“鄂王在河北道的田产,近三年增加一倍有余,且多位于交通要冲。其中三处铁矿山,产量远低于账目记录,且常有高句丽商队出入。”
“至于鄂王府属官...”
白胜递上一份名录,“有五人籍贯存疑,其中两人确系辽东口音。还有位姓朴的门客,三个月前突然暴病身亡,死因蹊跷。”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魏叔玉用手敲敲桌面,语气里闪出冰冷至极的杀意。
“飞鸽传书给燕王李佑,让他派一营‘马匪’,毁掉那三处铁矿。”
“毁掉??”
白胜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那可是铁矿场啊,毁掉后再复工格外麻烦。
“驸马爷,要不让不良人接手?”
“嗯??”
“混账,有些东西不能伸手,否则会引来弥天大祸。”
白胜脸色苍白:“驸马爷教训得是。”
停顿一下,白胜继续开口,“驸马爷,还有件事。鸿胪寺收到高句丽国书,说是要派遣使团来长安,恭贺陛下万寿圣节。”
“什么时候?”
“下月初。”
魏叔玉冷笑:“来得倒是时候。使团名单可有?”
“暂未收到,但据说规格极高,由渊盖苏文的弟弟渊净土带队。”
渊净土...高句丽的实权人物之一,渊盖苏文的左膀右臂。
居然派他来长安,到底有何目的?
“严密监视所有入城的高句丽人,尤其是使团成员。”
魏叔玉吩咐道,“另外,派人盯紧魏王府,任何出入之人都要记录在案。”
“是!”
白胜退下后,魏叔玉揉了揉眉心。长乐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揉太阳穴。
“夫君,此事...真要追查到底吗?”长乐的声音里带着忧虑。
魏叔玉握住她的手:“夫人,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开的。李泰若真通敌叛国,便是自绝于大唐、自绝于陛下。”
“可他是父皇的儿子,是我的兄长...”长乐眼眶微红。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姑息。”
魏叔玉转身看她,“夫人想想,若他日李泰得势,以他这般不择手段的性子,会如何对待其他兄弟?会如何对待天下百姓?”
长乐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声:“妾身明白。只是...母后那里...”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先与母后通气。”
魏叔玉道,“母后深明大义,会理解的。”
话虽如此,魏叔玉心中也没底。长孙皇后再如何明事理,终究是位母亲。要她面对儿子通敌的事实,何其残忍。
但若不揭穿,任由李泰与渊盖苏文勾结,大唐边境永无宁日,甚至可能酿成更大的祸乱。
两害相权取其轻。
魏叔玉做出决定。
三日后,曲江苑。
湖面上。
长孙皇后用嫩白的手指,拨弄着荡漾的湖水,心情格外放松。
“玉儿今日来,是有要紧事吧?”
长孙皇后收回手,帮他沏了杯茶。
“的确有点小事,小婿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长孙皇后心里搁愣一下,“你呀真是个坏蛋,非要母后求你不成?”
魏叔玉斟酌着开口,“母后可还记得,贞观十五年青雀府邸古籍失窃案?”
长孙皇后眼神微凝:“自然记得。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你帮着追回部分。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儿臣近日查案,发现当年失窃的并非普通古籍,而…而是..前朝绘制的大唐边疆地图。”
“什么?”长孙皇后手中茶盏微微一晃,“此事当真?”
魏叔玉点头:“儿臣已查证,当时追回的只是掩人耳目的普通典籍,真正的地图至今下落不明。而窃图之人,极可能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长孙皇后已经明白了。
船内顿时陷入死寂。
良久。
长孙皇后才缓缓开口:“青雀他...为何要这么做?”
“小婿怀疑,青雀是用那些地图,与高句丽交换辽东地形图。”
魏叔玉沉声道,“渊盖苏文野心勃勃,一直想在大唐内部扶持傀儡。青雀或许是想借外力...”
“荒唐!”长孙皇后猛地站起,脸色苍白,“他是我大唐皇子,怎能与虎谋皮!”
激动之下,她身形一晃。魏叔玉赶紧上前扶住:“母后息怒,保重凤体。”
长孙皇后闭目平复许久,才重新坐下,声音疲惫:“你还查到什么?”
魏叔玉将杨万春的供词、白胜的调查结果一一禀报,只是隐去晋王府腰牌之事。
长孙皇后久久不语。窗外春光正好,船内却如寒冬。
“玉儿,你说实话。”长孙皇后看向他,眼中是罕见的凌厉,“若此事坐实,按律...该如何处置?”
魏叔玉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谋逆,当诛。”
长孙皇后身子一颤,手指紧紧攥住衣袖。
“但...”魏叔玉话锋一转,“父皇仁德,或会念及父子之情,从轻发落。且此事牵涉甚广,若贸然揭穿恐引朝野动荡,边境不宁。”
“你的意思是...”
“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阻止青雀继续与高句丽往来,切断他们的联系。”
魏叔玉顿了顿,“最好让他早日回鄂州。”
长孙皇后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本宫会找机会与陛下商议。”
说完她死死握着魏叔玉的手,“玉儿,你一定帮帮青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