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王府,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听到李泰“让欣儿染上风寒”时,阎婉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
“殿...殿下说什么?”她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李泰扶住她,语气异常平静:
“婉儿听我说。父皇下诏让我三日内回藩地,但如今时机特殊,孤不能离开长安。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欣儿病倒。以照顾幼子为由,向父皇请求暂缓离京。”
“那可...可那是风寒啊!”阎婉眼中含泪,声音发颤,“欣儿才三岁,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
李泰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凌厉,“我自有分寸。只是让他轻微发热,躺上几日便好。
太医那边我也打点好了,会开些温和的方子。”
阎婉摇头不停后退:“不...我不能...殿下,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好不好?求您了...”
“没有别的法子了!”李泰低吼一声,随即又强压怒火。
“婉儿,你可知若此时离开长安,我们将失去什么?
那些谋划不仅会付诸东流,更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他凑近阎婉耳边,声音几不可闻:
“魏叔玉已经盯上孤。此刻若我们离京,他定会在途中动手。唯有留在长安,在父皇眼皮底下,他才不敢妄动。”
阎婉浑身一颤,眼神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她虽然深居简出,却也听过魏叔玉的名声。更何况她的阿耶与叔叔,都对魏驸马推崇备至,压根不是夫君所说的那样。
“可是欣儿...”
“欣儿也是孤的儿子,孤岂会害他?”李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此事过后,孤会加倍补偿他。婉儿,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欣儿将来能继承大统,我们必须冒这个险。”
大统两个字,像魔咒般击中阎婉。
她想起多年前,李泰还是魏王时,陛下那句“若立泰,则承乾与治皆可全”的承诺。
那时候魏王府门庭若市,她作为王妃何等风光。
自从夫君被封鄂王后,王府门前变得冷冷清清。
阎婉闭上眼,泪水滑落:“妾身...明白了。”
当夜。
鄂王府世子李欣的房中,传来啼哭声。
奶娘急忙查看,发现小世子浑身滚烫,脸颊通红。太医匆匆赶来,诊断后说是夜间受凉,染了风寒。
消息传到宫中时,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
“陛下,鄂王府急报,世子突发高热。鄂王请求暂缓离京,待世子病愈后再行就藩。”内侍小心翼翼禀报。
“哦……”
李世民放下朱笔,忍不住眉头紧皱:
“怎么突然病了?太医怎么说?”
“说是夜间踢锦被受凉,病情不算太重。但幼儿体弱,需精心照料。”
李世民沉吟片刻:“传朕口谕,准鄂王暂缓离京,待世子康复后再回藩地。另派太医院院正前往诊治,务必保世子平安。”
“遵旨。”
内侍退下后,李世民靠在椅背上,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陛下在为何事烦心?”长孙皇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李世民扶她坐下:“朕的孙子欣儿病了,青雀请求暂缓离京。”
长孙皇后脸色微变:“病了?严重吗?”
“太医说不算重,但需要调养。”李世民握住她的手,“观音婢,你说...这病来得是不是太巧了些?”
长孙皇后心头一跳:“陛下的意思是...”
“朕只是觉得蹊跷。”李世民眼神锐利。
“前脚刚下诏让他就藩,后脚欣儿就染上风寒。若真是青雀所为,那他的心肠...”
李世民没有说下去,但长孙皇后已明白其中含义。
“不会的...”她喃喃道,“青雀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拿欣儿的性命开玩笑。”
“但愿如此吧。”李世民叹口气,“观音婢,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息吧。这些事,朕会处理。”
长孙皇后欲言又止,最终只能点头告退。
走出大殿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那个曾经英武挺拔的秦王,如今鬓边已生白发,肩上的担子压得他日渐苍老。
她心中一阵绞痛,既为丈夫,也为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
另一边,阎立德府邸。
作为将作监的头头,阎立德家的房子自然很是气派。
受魏叔玉影响,宅子的主建筑材料,全都换上大理石。
墙外精美的梅兰竹菊、祥云瑞兽石雕,让整个宅子看起来美轮美奂。
“老爷不好啦,鄂王世子欣染上风寒。”
“什么??”
阎立德惊得直接站起来。不怪他如此,古代因风寒而亡的人,不计其数。
“陛下不是让鄂王一家子就蕃嘛,怎么世子他……”
阎立德似乎想到什么,老脸不由得一震。
长叹一口气后,神情萧瑟的摆摆手,示意老管家离开。
虎毒不食子,鄂王你糊涂啊!
……
公主府。
收到鄂王府世子生病的消息时,魏叔玉正在翻阅不良人的情报。
“染上风寒?”他冷笑一声,“白胜,你怎么看?”
白胜低声道:“驸马爷,这也太巧了。咱们刚查到鄂王的罪证,陛下下诏让他就藩,他儿子就病了。卑职怀疑...”
“不是怀疑,是肯定。”魏叔玉放下名单,“李泰为了留在长安,不惜拿亲生儿子当筹码,青雀还真是心狠手辣啊。”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揭穿他?”
“揭穿?”
魏叔玉摇头,“没有证据。太医诊断是受凉,李泰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更何况父皇已经准他暂缓离京,此时再说什么,反倒显得我们咄咄逼人。”
魏叔玉站起身走到窗前:
“不过,他既然想留在长安,那就让他留。正好渊净土的使团快到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在长安玩出什么花样。”
“驸马爷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
魏叔玉转身,眼中精光闪烁,“李泰想留在长安与渊净土接头,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
让各个驿站、酒肆、茶馆、青楼、赌场的探子动起来,务必搞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
白胜会意:“卑职明白。那...世子的病?”
“无妨。他毕竟是阎立德的外孙,本驸马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去吧,盯紧一点。别出什么纰漏。”
“是!”白胜领命而去。
魏叔玉重新坐回书案前,目光再次落在名单上。
作为前魏王府长史,杜楚客他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若李泰真与高句丽勾结,杜楚客必定是关键人物。
就在魏叔玉提笔写着密信,郑丽婉悄悄走进来。
“老爷,北庭与里海传来两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