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夜夜都有两波不辞辛苦的黑衣人到燕府激情上演实景厮杀，然后在燕府外留下一地鲜血。
这种状态燕澄早有预料，每天听着暗卫汇报情绪半点波动也无，只在心里估算着要杀他那人损失了多少人手。
然后从每天来燕府的杀手人数中推算那人手底下有多少人可以损失。
偶尔再猜猜暗杀活动能坚持几天，他什么时候出门给他们个暗杀机会合适。
其实确定会有人来帮忙拦截杀手的第二天，燕澄就让遍布燕府各处的暗卫撤走不少，只留下隐蔽能力特别强的那些。
他不确定帮他的人到底是谁，但无论那人是谁，都不应该让人发现他一个官员之子身边有很多暗卫。
人数少还能说是保护自己，人数多了该怎么说？
皇子皇孙尚且不全都有暗卫，他一个官员之子有那么多暗卫合理吗？
被有心人发现，说不准会去告他，或者告燕家有图谋不轨之意。
几日下来，京城又涌出新的传言。
虽然每天天亮之前燕府里都会派人出来清理街道上的痕迹，但燕府又不是独占一条街。
就算地上的血迹没被人看到，可那些夜里打斗的动静又如何能瞒过街坊邻居。
家家户户都有八卦人，一时间燕府被杀手盯上的事便被有心人传遍了京城。
前几天才爆出偷龙转凤的戏码，这几天杀手连连往龙子所住之地去，任谁看都知道其中的关联。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是谁要杀流落在外的皇子。
群言淆乱，异说争鸣；众口铄金，积非成是。
如今各种传言中最受认可的便是，皇家觉得双生子是不吉之兆，偷龙转凤是最上面那位做的。
然而身为一个父亲到底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死，便将小皇子送到了别处，然而不知怎地下小皇子被燕家收养了。
如今见事情曝光，上面那位恼羞成怒，欲将流落在外的皇子灭口以掩盖事实。
许多人都在怜惜那位不得喜爱的皇子，都觉得他命不久矣，京城赌坊内甚至设了赌局，赌他什么时候死。
然而真相如何，又怎是外人可分辨的。
＊
大夏的皇子公主六岁前与母亲住在一起，六岁之后皆要搬入特定的宫殿群内。
五公主所住的宫殿名为揽月殿，曾是这片宫殿内最热闹的几座宫殿之一，人来人往，小太监小宫女都要给揽月殿内的太监宫女几分颜面。
能与之相比的一是大公主所住的宁芳殿，二是四公主所住的绮云殿。
大公主是先后所出，早已出嫁，不再居住宫中，四公主是继后所出，尚未定亲，还住在宫中。
因着生母身份不同，待遇却相差无几，四公主经常和五公主针锋相对。
五公主虽一贯与人和善，但面对找上门的麻烦她不可能低下头，那样不但丢了她自己的脸面，也会让云淑妃和七皇子面上不好看。
所以两个女孩每每见面总要争论一番。
主子尚且如此，下面的人态度自然有样学样，揽月殿和绮云殿宫人互相看不上对方，不说见面就掐，却也没什么好态度
如今却是不同了。
自偷龙转凤的流言传至宫内，揽月殿内的宫人没几个能抬得起头的，面对绮云殿的冷嘲热讽，也不敢像往日那样怼回去。
现在皇城上下谁不知道他们揽月殿里住的是个假公主，没准什么时候就要被赶出去。
揽月殿的宫人心里藏着这种想法，连侍奉主子也不怎么尽心了，毕竟谁知道里面住着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唯三对五公主仍然一心一意的分别是她的奶嬷嬷钱氏，一等宫女水苏和教养嬷嬷董氏。
今日厨房送来揽月殿的早饭不但晚点了，还是冷冰冰的，把水苏气个够呛，当着五公主的面跺脚骂骂咧咧。
“都是什么人啊？事情还没个定论，随便冒出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说咱们公主不是皇家血脉，等皇上查明真相还公主清白后定要好好整治整治那些看人下碟的狗奴才。”
“这话你自己信吗？”
五公主没精打采地夹着没什么油水的菜，心思早已跑远，明明从昨日午时到如今皆未用膳，却没有任何食欲。
从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个和七皇子长相一般无二的少年起，她就明白了为什么母妃对她不如对七皇子上心。
明白了为什么十几年里无论她怎样努力讨好母妃，母妃都对她不冷不热。
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有一副与曲家人几乎没有几分相似的长相。
原来是因为她是个假公主。
“公主，四公主来了。”
小宫女进殿禀报，五公主愣了，四姐怎么来了？
随即自嘲一笑。
四姐能来做什么？定是来对她冷嘲热讽的，往日便对她意见颇多，如今她翻不起身了，四姐定会来落井下石一番。
“请她进来吧。”
五公主淡淡道，见小宫女散漫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又是自嘲一笑。
是了，她这个假公主如何能和真公主相比。
四公主长相温婉端庄，虽不是大美人，却也是个清秀佳人，外表看起来比容色寡淡的五公主耐看许多。
她如进入自己家一样姿态自然地走进殿内，随意看了几眼，只觉与上次相比，这座宫殿内的色彩似乎淡了不少。
见五公主没有像往日那样见她就怼，反而规规矩矩行了个犹如教科书般的平礼，神色复杂地回礼。
五公主没说话，四公主见桌面上从未见过的粗陋菜品，忍不住嘲讽：“只不过几天而已，你就混得这般差，看来往日我真是高看你了。”
“曲悠，你可真让我失望。”
父皇没发话，她就还是五公主，宫人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何至于让自己混得这般凄惨？
四公主恨铁不成钢地想。
水苏被四公主嚣张的姿态气得牙痒痒，要不是碍于身份有别，她真想上去和四公主撕扯一二。
“是吗？那真对不起了，我大概很快就要搬出这座宫殿了，你再也不用因为我而苦恼了。”五公主淡淡道。
“……你真没用。”
五公主这副不冷不热没什么生气的模样和从前相差甚多，四公主一时怅然，没了说话的兴趣。
手一挥，身后的一等宫女朝外跑去，很快几个太监提着食盒进来，撤走桌面上简陋的饭菜，拿出食盒中热乎美味的饭菜。
给五公主和水苏看得一愣一愣的。
四公主带着自己殿内宫人离开前，不咸不淡地对五公主说道：
“你不去努力，怎么知道你会搬出揽月殿，父皇这些年对你的感情不是做假的。”
四公主离开了揽月殿，水苏勉强回神，不知所措地看着桌面，完全想不通四公主为什么会给揽月殿送来这么一桌子饭菜。
“公主，这些菜……四公主该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这些年四公主总是和五公主过不去，水苏实在不相信四公主能有好意。
五公主沉默一会儿，拿起了筷子：“临终前能饱餐一顿也挺好。”
这话吓得水苏连忙阻止她夹菜：“公主，要不咱们还是不吃了吧？要不奴婢先吃，等确定菜没事，公主再吃？”
“不用了。”
五公主挥开水苏的手，兀自吃了一口往日比较喜欢吃的菜，然后在水苏担忧和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吃了一口又一口。
直到吃到胃里再也塞不下东西才放下筷子。
“桌上很多菜我都没动，水苏，你拿下去和钱嬷嬷、董嬷嬷分了吧，四姐不是会对我下毒的人，你们放心吃吧。”
五公主喝了一杯茶，自顾自地拿了一本话本看，自以为最了解她的水苏却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