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谁这么急叫我表嫂？”
江山站在门台上，眼睛看出去是外面的黑夜。
刚才跑进来的小姑娘没认明白是谁。
耳房屋里，莹莹哄着小宝小梅已经睡着了。
厨房屋里，两个侄女还要等小姑聊天。
都十点过了，刘芬被急慌慌跑进来的一个姑娘叫走了。
李旺军回到眼前村里的现实。
“山子，她是我们老八家的军霞，她妈今晚生孩子，又生了个丫头，她奶奶气疯了，要掐死刚生出来的娃娃。”
江山张张嘴：“你是说李旺东媳妇又生了个丫头，这是第五个了？”
“山子，今晚这是第六个，你不要你可以送人嘛，刚生下来就被奶奶掐死，这也太惨了，山子，你看嘛，咱村里还有这种事发生。”
厨房屋里的刘家姐妹俩都听见了，隔着窗户朝李旺军说。
“小姑父，这是真的，我们村就有，我婶子生了五个丫头，生了第六个还是丫头，就被她婆婆掐死埋到枣树底下了。”
“阳阳，睡你的觉，别瞎操心。”
“小姑父，我不是瞎操心，你最好去看看。”
耳房的夏莹莹也听见了，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
“山子，你和军哥去看看吧，别真出事了，刚出生的小孩怎么能被大人掐死。”
江山已经往外走。
“军哥，去看看，别让我表嫂心里难受拦不住。”
自己媳妇心里担忧，让山子去看看，江山肯定去看。
李旺军跟在他身后，嘴里骂：“都啥年代了，还出这种事儿？”
李旺军的意思，早些年这种事儿经常出现。
江山想起来了，以前的日子里，老听见村里哪个妇人生孩子没生成折掉了。
这里面有一种可能就是生下来的是女孩，前面已经有了四个女孩，第五个就被婆婆掐死了。
其实李旺军不想去。
“山子，你表嫂去就行了，咱俩个大男人干么干涉妇人家生孩子的事。”
“军哥，如果你是村长，你管不管？”
“那肯定管，可我现在不是村长。”
“人命关天的事，你不是村长你也要管，恶婆婆真要掐死刚出生的孩子，这跟买卖儿童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抓起来关她几年。”
“啊？山子，没必要吧！”
李旺东家不远，几步路走过去。
江山已经听见了他家屋里老妇人哭天喊地。
“我造了什么孽，快死的人了抱不上儿孙子……”
一听就是胡搅蛮缠恶婆婆闹腾人。
老妇人这样哭闹，生完孩子的年轻媳妇估计也不想活了。
李旺军进院子里把她拉起来。
“婶儿，你儿媳妇刚生完孩子你就闹，你这像什么啊，你让旺东媳妇活不活。”
耳房的门帘上挂着红布条，屋里的旺东媳妇已经不想活了。
只要婆婆掐死她刚生出来的女儿，她就拿剪刀戳自己脖子，一了百了。
她的大女儿跑刘芬家求救。
要不是刘芬跑进耳房，婴儿真就被婆婆掐死了，然后旺东媳妇戳脖子。
这家跟李旺军是没出五福的本家族亲。
这种事儿传出去，李旺军脸上也没光，外面亲戚多半不知道他已经不是七百户村长。
李旺军拽一把江山，一脸忧愁。
“山子，你看到了没，我劝上不听，你嫂子不可能一直守在产妇房里吧，人一离开，她冲进去掐死娃娃，山子你说咋办。”
江山也想到了这一出。
今晚新生婴儿没事，不代表明天后天就没事。
哭闹撒泼的这个妇人极有可能手伸过去掐死女婴，再抱住埋进后面枣树林里。
“军哥，咱俩一起去派出所，叫文所过来处理，给她们发一纸警情警告。”
李旺军恍然明白。
“对呀山子，你跟文所熟，他过来开个警告书，这孩子或许就没事了。”
李旺军朝挂红布条的门帘里喊：“芬，你看好军霞妈，我和山子去派出所报警。”
坐在门台上的哭闹声嘎然止住，婆婆眼睛看江山和李旺军转身出去了。
江山往李旺军家麦场走。
李旺军喊他：“山子，咱开车子去啊！”
京京开来的另一辆三轮车刚好停在院里，这会儿派上用场，一个小时就到镇上所里。
“军哥，我开小车拉你上去。”
李旺军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家打麦场草垛后面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小轿车。
李旺军看江山拉开车门，车子一退再往前开。
江山喊人:“上车，不能让我表嫂守在他们家守一夜。”
“山子…你…你咋不说你开回来了一辆小车？
你姐的？你姐的车子不是县长吉普车吗？你姐单位的吧？兰城的单位有这样的车子？”
李旺军知道山子迟早开小轿车进村里。
因为他姐是省里的县级干部，在省城里，县级干部都有小车派司机。
小轿车比三轮车快一倍，二十几分钟就到高崖镇派出所院子里。
还没开车门下去，
江山突然气说话，语气气愤至极。
“军哥，咱七百户村里，以后谁家出现这种事，别怪我跟谁家翻脸。”
李旺军咽了一口唾沫。
山子对这种事有心理阴影。
他的儿子被人抱出去差点卖了，他跟卖他儿子的这家人势不两立。
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他受不了孩子被虐被卖。
“山子，你放心，以后咱村里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咱村里有你带领，咱搞新风气新村貌，咱移风易俗。”
李旺军觉得他这会儿是村长。
文所长和几个守夜班的警员都出来了。
他们以为是上面的领导突然进来搞突击视察。
“江山，李村长，搞什么紧张气氛？”
文长青看一眼黑色桑塔纳，草垛上的土落下来蒙了车身，看不出来是一辆刚提出来的新车。
李旺军赶紧给文所长说事。
“文所，我们报警来了，李旺东老婆生了个女婴，这是第六个，旺东妈要把女婴掐死，你不能不管。”
江山喊一嗓子。
“文所上车，我拉你下去，给她们开警告书，谁要敢掐死女婴，抓起来判刑。”
文所长一肚子火。
“又是这种事儿，动不动来一出，小张跟上！”
江山主动叫他，文所肯定亲自出面。
车子转个头原路返回七百户村。
李旺军骂堂弟家里人不是东西。
说文所长也就你出面站在旺东妈跟前，才有效果。
山子即便开小车进村里，山子的话他们也不听。
文所怒冲冲口气问:“李旺东呢，他是干什么吃的，他眼睁睁看着他婆婆掐死他新生女儿？”
江山这才意识到，自始至终没见李旺东在跟前。
“山子，文所，这还不明显，李旺东听到是女婴，被他妈支开了，他妈好下手啊。”
江山咬牙骂:“李旺东才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