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缓缓爬上燕山之巅,清辉洒满青鸾宫的每一处角落。随着司礼监太监一声悠长的唱喏,筹备已久的冬至皇宴正式拉开帷幕。凤鸣殿外,宫灯璀璨,光影流转,身着各式华服的朝廷重臣与皇亲国戚们纷纷移步殿内,一时间冠盖云集,衣香鬓影,尽显皇家宴会的奢华与隆重。
此次宫宴规格极高,凡四品以上的朝廷重臣、有爵位在身的皇亲国戚皆在受邀之列。人群中,几位身份特殊之人格外引人注目。被皇帝变相软禁于东宫多日的皇太孙秦承煜,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面容温润,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看淡深宫纷争,只是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精光,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近来颇得皇帝器重的阜阳王世子秦承志,一身紫色蟒袍加身,身姿挺拔,面带从容笑意,与身旁的官员谈笑风生,意气风发;手握京都兵权、素来低调的平南郡王秦浩月,依旧是那身暗紫色蟒袍,神情淡漠,独自立于角落,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带着几分疏离与审视;而近来因谢六之事如履薄冰的齐王与新任齐王世子秦潇文,面色略显凝重,虽强装镇定,却难掩眉宇间的局促与不安,不时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生怕落人口实。
众人按照品级高低,依次在殿内的席位上落座。殿内的桌椅皆为名贵的紫檀木所制,桌面铺着精致的云锦桌布,每一席都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餐具与鲜果点心,杯盏碗碟皆为琉璃白玉所制,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官员与勋贵们三三两两交谈着,话语间多是寒暄客套,偶尔提及京都近日的搜捕风波,也只是匆匆带过,不敢深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殿外再次传来司礼监太监高亢的唱声:“陛下驾到——”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官员与勋贵纷纷起身,整理好衣袍,躬身肃立,目光恭敬地望向殿门方向。不多时,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在一众内侍与御前侍卫的簇拥下,缓缓步入殿内。龙袍上的金龙在灯火与月光的映照下栩栩如生,仿佛要挣脱衣料腾飞而去,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皇帝走到殿内正中央的龙椅上坐下,抬手示意众人:“众卿平身,入座吧。”
“谢陛下!”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整齐划一,随后纷纷躬身行礼,依次回到自己的席位上落座,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尽显皇家礼仪的森严。
待众人坐定,皇帝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开口:“今日乃冬至佳节,朕设宴款待众卿,一来是共度佳节,二来也是慰劳众卿平日里为朝廷操劳之功。今日不谈政务,只论欢宴,众卿只管尽兴畅饮!”
说完,皇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殿内众人见状,纷纷端起酒杯,起身向皇帝敬酒:“臣等谢陛下恩典,愿陛下圣体安康,国运昌隆!”言罢,也尽数饮下杯中酒。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宴会正式开席。内侍与宫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餐桌,珍馐美味,琳琅满目,香气扑鼻。与此同时,殿外传来悠扬的乐声,一队身着舞衣的宫女款款步入殿内,翩翩起舞。她们身姿曼妙,舞步轻盈,裙摆飞扬间,如同一只只灵动的蝴蝶,配合着悦耳的丝竹之音,尽显江南歌舞的柔美婉约。
殿内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官员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勋贵们吟诗作对,把酒言欢,仿佛近日京都的动荡与危机从未存在过。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热闹繁华的景象,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偶尔与身旁的近臣交谈几句,神色惬意。
秦承煜端着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殿中央的歌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心中却思绪翻涌。阜阳王世子秦承志不时举杯与人应酬,眼神却暗中观察着皇帝的神色,以及殿内各位重臣的态度。平南郡王秦浩月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偶尔浅酌一口杯中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殿内的每一处动静。齐王与秦潇文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勉强应付着身旁人的敬酒,眼神中满是忧虑。
月光透过殿宇的窗户,洒在每个人的脸上,灯火摇曳,光影变幻。
丝竹声绕梁不绝,舞姬们裙摆翻飞如流云,殿内的冬至皇宴正酣。官员勋贵们酒意渐浓,脸上尽是醉意与笑意,推杯换盏间的欢声笑语,将青鸾宫的热闹推向了顶峰。皇帝端坐龙椅,看着眼前一派繁华盛景,龙颜大悦,偶尔与身旁近臣闲谈几句,神色间满是掌控一切的惬意。
就在这歌舞升平之际,一身紫色蟒袍的阜阳王世子秦承志突然起身,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地走到殿中央。他先是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深深躬身行礼,声音清朗洪亮,传遍整个大殿:“皇爷爷,今日冬至佳节,乃是辞旧迎新、祈福纳寿之时。孙儿无以为报皇爷爷多年栽培之恩,特备两件薄礼献上,愿皇爷爷圣体康泰,福寿绵长,恳请皇爷爷笑纳。”
此言一出,殿内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聚焦在秦承志身上。近来阜阳王一脉颇得皇帝器重,秦承志更是频繁出入宫廷,势头正盛。他此刻借佳节献宝,显然是想进一步讨得皇帝欢心,为其巩固地位。殿内众人各怀心思,或好奇观望,或暗自警惕,连一直沉默寡言的平南郡王秦浩月,也抬眼淡淡扫了秦承志一眼。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致,抬手摆了摆,语气温和:“承志有心了,呈上来让朕瞧瞧。”
“喏!”秦承志恭敬应下,转身示意身后的侍从。两名身着锦缎侍从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精致的描金锦盒,缓步上前,将锦盒轻轻置于殿中央的白玉托盘上。
秦承志亲自上前,缓缓打开第一个锦盒。刹那间,一道柔和温润的莹光从锦盒中缓缓溢出,驱散了殿内灯火的灼热,让人心神安宁。盒中静静躺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珠体圆润饱满,色泽如凝脂般莹白,即便在灯火通明的大殿内,也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正是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南海夜明珠。
“好一颗夜明珠!”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官员们纷纷侧目,眼中满是艳羡。南海夜明珠极为稀有,不仅能在黑暗中照明,更有安神定气之效,堪称稀世珍宝,寻常勋贵连见一面都难。
皇帝眼中闪过明显的赞赏,微微颔首。秦承志见状,心中一喜,连忙抬手打开第二个锦盒。锦盒内并无珠光宝气,只有一卷泛黄的古卷,卷首用朱砂写着古朴篆字,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岁月沉淀的厚重气息。
“皇爷爷,这第二件礼物,乃是蓬莱仙山流传下来的长寿秘法。”秦承志语气愈发恭敬,言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意,“孙儿得知皇爷爷日夜操劳国事,忧心江山社稷。为此,孙儿耗费重金,辗转数月,才从蓬莱隐士手中求得此秘法。此法记载了先辈的养生精髓,常习之可调和气血、强身健体,助人体魄康健,延年益寿。孙儿只愿皇爷爷能得此秘法滋养,长享天伦之乐,永镇大懿江山。”
“蓬莱长寿秘法?”皇帝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年事已高,近年来精力日渐衰退,对长寿之事向来极为看重。秦承志献上的这两件礼物,一件稀有珍贵,一件直击他的心头所好,顿时让他龙颜大悦,脸上的笑容愈发浓厚。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语气中满是欣慰与赞许,“承志啊,你果然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时时刻刻都记挂着皇爷爷的身子,懂得心疼朕这个老骨头。比起朝中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人,你这份孝心,实在难得!”
这番夸赞如同甘霖,让秦承志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再次躬身行礼,语气谦逊:“孙儿能为皇爷爷分忧解难,乃是分内之责,不敢当皇爷爷如此厚爱。只求皇爷爷圣体安康,大懿国运昌隆,孙儿便心满意足了。”
坐在席位上的齐王与齐王世子秦潇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不安。皇太孙秦承煜端着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平南郡王秦浩月则依旧淡漠,只是目光在秦承志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移向别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帝心情大好,端起面前的御酒一饮而尽,酒意上涌,意气风发之下,突然大手一挥,对着身旁的内侍总管道:“传朕旨意!阜阳王秦召镇守封地多年,劳苦功高,却也久离京都,朕念及父子情谊,亦惜其才干。着阜阳王即刻启程回京,辅佐朝政,共享天伦!”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原本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眼中满是震惊与错愕。阜阳王秦召乃是皇帝第六子,当年因争夺太子之位落败,被皇帝强制就藩,多年来一直远离京都权力中心,形同被边缘化。如今皇帝突然下旨召他回京,显然是有意重用阜阳王一脉,这无疑会彻底打破当前朝堂的势力平衡,引发新的权力纷争。
秦承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涌上难以掩饰的狂喜,只是碍于场合,强行压抑着情绪,低头装作恭敬聆听的模样,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殿内众人各怀心思,或震惊,或忌惮,或狂喜,却无一人敢贸然出言反对。皇帝的旨意金口玉言,况且此刻他龙颜大悦,谁也不愿触这个霉头。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一道苍老却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凝重:“陛下,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礼部尚书周明远猛地站起身来,他身着青色官服,虽已年过半百,却依旧身姿挺拔。周明远对着皇帝深深躬身行礼,神色凝重,语气坚决,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乃是三朝元老,为人正直,素来敢于直言进谏,在朝中颇有威望,即便是皇帝,也会给几分薄面。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眉头微微一皱,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悦:“周爱卿,为何不可?”
周明远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皇帝,朗声道:“陛下,阜阳王殿下就藩多年,封地之事早已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如今突然召他回京,一来会打乱封地的治理规划,恐引发地方动荡;二来,朝中局势虽有波澜,却也趋于稳定,阜阳王殿下久离朝堂,骤然回京掌权,必定会触动各方利益,引发新的纷争,不利于朝局安稳。更重要的是,当年阜阳王就藩,乃是陛下亲自下旨,言明非有圣谕永不回京,如今无故召回,恐会有损陛下一言九鼎的威严。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一时之意,动摇国本啊!”
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瞬间点醒了殿内不少官员。但也太过直白,把一些不该说的话都摆在了明面,让皇帝没了台阶。众人纷纷回过神来,看向皇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死死盯着周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原本的歌舞升平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