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太上济世玄章》
姬红雪睫羽轻颤，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
映入眼帘的碧色水幕层层荡漾，恍若千万尾青蛟在虚空中游弋
她试图伸手触碰那些光怪陆离的涟漪，却发现指尖穿过幻影——这看似柔和的湖水，竟是不着边际的虚妄。
"；安云......"；未及唤出的名字在喉间凝成血痂，声带如同被冰蚕丝层层裹缚。
她忽然记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陇玉书扭曲的面容在咫尺间放大，素日温婉的杏眸里燃着青碧磷火，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抵住自己眉心。
是了，当那股阴寒之气自天灵升起时，她分明听见自己元神破裂的脆响。修仙者灵台被侵的痛楚，堪比百蚁噬心。此刻识海深处翻涌的异物感，印证着最残酷的猜想——她的紫府正被某种存在蚕食。
"；夺舍？"；意识深处浮起这个禁忌之词时，她忽然想笑。
可如今想来，原来，所谓的邪魔外道，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在她遭遇危险时出手相助，在她陷入困境时不离不弃。
而那个平日里满口天下苍生，道貌岸然的陇玉书，却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夺舍这样的邪术。
暗流挟着刺骨寒意漫过脊背，姬红雪将自己蜷成初生的姿态。
无数记忆碎片在识海中沉浮：陇玉书在脑海中高谈阔论天下苍生的话语……陈安云在自己离开时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有此刻周身游弋的、泛着诡谲荧光的涟漪——这哪里是湖水，分明是他人神识幻化的囚笼。
她忽然读懂那些波纹的韵律。每一道涟漪都在编织新的枷锁，将她的三魂七魄引向永夜。
而虚空中若隐若现的，正是陇玉书眉心那枚朱砂痣幻化的赤色漩涡，正贪婪地吮吸着她最后的清明。
直到……她看到一具冰冷骷髅。
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陡然与她的视线交接在一起，这让她眼皮一跳，神识陡然清醒了几分。
随后，她竟然莫名对它感觉到一丝亲切。
于是她缓缓游向水底那具森白骸骨。
水流缠绕发梢，在肌肤上划出琴弦般的涟漪。
指节触及颅骨的刹那，寒玉般的凉意自骨髓深处绽放。
万千记忆如深海水母的触须，骤然刺入她的识海。
青铜镜面般的幻象里，倒映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名为应飞雪的女子，正在镜中朝她拈花而笑。
宿命之弦在时空深处震颤。姬红雪在一刹那间明白了，这个女子应该和自己命运想同，皆为陇玉书的转世之身。
她在应飞雪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兵荒马乱的世界，看到了那双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眼眸凝望那些因战乱和流离失所的百姓。
随后，烽火照亮应飞雪决绝的背影。她舍弃了温暖的家，庭院里最后一次回响着妹妹的银铃声，却再也没能踏过那道垂花门；她松开了爱人的手，将定情的玉连环沉入寒潭，任凭霜雪覆盖眉睫。
十二道封印，九重天劫，七窍心血。
应飞雪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为代价，拯救了那个即将沦为焦土的国家。
森森白骨在她掌心化作流沙，每一粒沙砾都镌刻着宿命的谶语。
……
而后，随着漂流的距离越来越远，姬红雪遇到的骷髅越来越多，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想来也是成为她们的其中之一。
她看了很多人的记忆，他们的经历大致都和应飞雪差不多。
直到最后，她看到了一具骷髅，名字叫做……陇玉书。
以及这具骷髅手中捧起的一本书。
书名——《太上济世玄章》
这就是一切的根源所在吗？
姬红雪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
随后，她缓缓伸出手，向那本《太上济世玄章》摸去……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的手即将摸到那本书的封面的一刹那。
周围无数据骷髅的眼中，忽然腾起幽暗的灵火。
仿佛一瞬间点燃了无数根深紫色的蜡烛。
而她更不会发现，这些骷髅眼中的灵火……此刻与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别无二致。
……
但就在此刻，一道霹雳般的轰鸣骤然劈裂苍穹。
那声响不似人间所有，倒像是九霄云外的劫雷轰然倾覆。
音波穿透耳膜的瞬间，仿佛整个湖底都在发出沉闷的呜咽。
原本镜面般澄澈的湖面霎时化作沸腾的银釜。
穹顶之上，墨色云涡以摧城之势盘旋聚拢，罡风裹挟着水腥气撕开平静的表象。千万顷碧波化作暴怒的银龙，鳞甲相击迸出金石之音，浪沫飞溅处竟凝成细碎的冰晶，在狂风中织就一张闪烁的罗网。
忽见湖心绽开一道幽邃的裂痕，宛若沉睡千年的黑龙骤然睁目。
姬红雪刚刚伸出去的手下意识缩了回去。
然后抬头望去。
裂隙之间，竟然是陈安云浑身是伤的模样。
但他的脸上，却是快意和温柔——
他的目光即便是隔了重重阻隔，依然望向自己——
“终于……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