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王舒便带着谭林上门了。
长公主和周薇,终于见到了这位,疑似洞天福地修行者的落魄书生。
谭林看起来三十多岁,虽跟在王舒身后,可神情却不卑不亢,与一般的门客很是不同。
王舒心中忐忑,对于长公主想见谭林,心有不解。
可是询问谭林后,只得到一个模糊回答:“府君何必忧心?小人追随府君多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铭记府君的恩情。”
王舒从未见过这样疏离的谭林,似乎在长公主成为皇太女之后,谭林的气质大幅改变。
不过既答应了要带谭林拜访长公主,王舒也不敢食言。
紫玉上了茶后,长公主率先道:“王大人,此间没有外人,本宫也有话直说。”
“此次大朝会,太子逼宫造反,你有大功,本宫不会忘记,只不过如今本宫只是皇太女,你这京兆尹的位置刚刚好,还动不得,本宫如此说,大人可明白?”
王舒立刻站起来拱手表忠心,“臣明白!殿下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必肝脑涂地。”
长公主笑了笑:“倒也不必如此,王大人有智慧,将来位列三公,封侯拜相亦无不可。”
只是一张大饼而已,却令王舒激动不已!
虽只是长公主口头一说,可长公主在这次大朝会表现出的魄力,让王舒明白一个道理。
这位公主,是不会吝论功行赏的,心中自有考量。
思及此,王舒主动道:“殿下,这位便是谭林,是臣的门客,擅手谈,殿下若有兴致,可让谭林与殿下对弈一局。”
“臣带了一些家乡的好茶,想请殿下尝尝,只不过这茶烹煮有些门道,需得臣亲自盯着。”
长公主会意,喊了一声:“紫玉,去准备茶具,让王大人一显身手。再将棋盘摆在水榭那边,王大人的茶烹好了,本宫再与谭先生对弈一局。”
紫玉应是,引着王舒出去。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长公主默默不语,周薇也在观察谭林。
谭林神情淡定,全无白丁见到权贵的窘迫。
“谭先生,可是从洞天福地而来?”
长公主问的直接,谭林也没绕弯子,点头道:“公主慧眼,我来自正山书院。”
正山书院这个名字,让长公主有些恍惚。
“正山书院居然还有人入世?本宫记得,十几年前,正山书院便锁闭山门,不但禁止门内弟子入世,连三年一度的招生都停止了。”
以前的正山书院在洞天福地内,地位很特殊。
它不仅是一个门派,也是正经书院,每三年会面向洞天福地其他门派招收学子。
学子入正山书院研习经典,三年后出师,再招一批新的学子,循环往复。
这种在正山书院读过书的人,不算书院弟子,只是与书院有一份香火情。
且书院招生不限男女,所以洞天福地的修行门派,修行大族,都很愿意送弟子前去求学!
只不过十几年前,变化陡生,正山书院突然宣布锁闭山门。
不仅将还未完成学业的学子赶走,门内弟子也在此之后,十几年未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所以,谭林说自己来自正山书院,让长公主很诧异。
“谭先生是书院弟子,还是书院学子?”
若是知道正山书院锁闭山门的渊源,这个问题便很好回答。
“我是书院弟子。”
这就更令人惊奇了。
“本宫听说,谭先生跟了王舒快十年,那是何时从正山书院出来的呢?”
谭林十分坦然道:“在书院锁闭山门之后。”
长公主继续问道:“这么多年,难道就你一人从书院出来?”
谭林点头,“据我所知,只有我一人。”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短易懂,可周薇听着,总觉得充满了一丝诡异之感。
她忍不住问道:“谭先生,正山书院即便是锁闭山门,也不会只有你一人出来吧?”
谭林的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释。
周薇和长公主对视一眼,也没有催促他,静静等待着。
许久,才听谭林道:“二位,我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很离奇,离奇到十年过去,连我自己都没参透里面原因,但我保证,我所言句句为真。”
长公主笑了笑,宽慰他:“谭先生不必这么小心,洞天福地对我等世俗界的人来说,就是方外之地!方外之地,发生再离奇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周薇也在一旁连连附和。
她们两个,一个重生,一个穿越,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吗?
谭林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十几年前,书院忽然锁闭山门之事,长公主已经知晓,我不再赘述,只说山门锁闭之后的事情。”
长公主闻言,顿时坐直身子,满脸好奇。
正山书院锁闭山门后发生了什么,连洞天福地的人都不知道。
这估计也是十几年来,谭林第一次向外人讲述!
原来,当年送走最后一位来自天机阁的学子后。
谭林跟着书院师兄弟们一起,将山门锁闭。
那日,山长也向所有人宣布,从今天起,书院所有人不得踏出山门一步!
“山长训话,我等弟子自然遵从,不过那时我年龄小,还有些贪玩,便询问师兄们,山门既然锁闭,明日的早课是否还要做?”
“师兄告诉我,自然要做!功课一日不可落下,否则山长会不高兴的。”
“师兄们都这么说,我自然不敢多言,想着今日早早睡下,免得明日早课起不来。”
“只是躺在床上,我还是有些难过,那些离开的洞天福地学子中,有与我交好的,我们还商量着休沐时,下山去坊市买些好玩的东西,结果大家都走了。”
谭林说着,语气怅然,纵然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周薇则是好奇正山书院突然锁闭山门的原因。
只不过看谭林这样,若是不让他把故事说完,恐怕他压抑多年的情绪根本无法释放。
长公主与周薇便耐着性子,听谭林继续说下去。
“就这么迷迷糊糊中,我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似乎做了许多可怕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大师兄给叫醒,说早课时间到了,再不起就要迟到。”
“我一听便有些害怕,早课迟到,一定会被老师训斥,眼看大家都走了,我便也慌慌张张穿了衣服朝书院明正堂跑去。”
“明正堂是上早课的地方,往日人还未走近,便能听到郎朗读书声,只是这回,我都走到廊下了,居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谭林的讲述中,充斥着一种压抑诡异的气氛,让周薇忍不住皱眉。
“推门走进明正堂时,我甚至在想,早课是不是换地方了,大师兄没有告诉我?”
“结果,当我推开门,便看到……”
谭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神情十分困惑。
周薇忍不住问好奇:“看到什么?空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都没有?”
谭林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我看到屋内坐满了人,山长在,授课的老师在,师兄师弟们也在。”
”甚至连……连昨日已经被赶下山的洞天福地学子都在!”
“在我推门进来后,他们全都齐齐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