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青石板上砸出万千银钉,苏婉绣鞋踏过积水时,袖中鎏金钥匙硌得腕骨生疼。
她望着茶行二楼晃动的烛影,指尖轻抚过油纸伞柄雕着的并蒂莲纹——那莲花芯里嵌着的,是今晨从说书人指甲缝里刮下的砒霜粉末。
";赵帮主,您说暹罗壁虎泡酒,当真能治心疾?";她突然抬高声音,染着西域茜草汁的指甲叩在伞骨铜镜上。
对面酒楼雅间的烛火应声晃动,副会长山羊须上的酒渍在镜面折射中泛着诡异的青紫。
赵帮主哈哈大笑,玄铁算盘在掌心转出寒光:";得看是哪种心疾。
若是黑心烂肺的症候...";他猛地把算珠往东南方一甩,第七枚珠子正正卡在茶行雕花窗棂的缝隙里,";怕是得用刑部地牢的烙铁来治!";
戌时的更鼓混着海风卷过码头,漕船桅杆上忽然亮起三盏红灯笼。
宋老板带着湿漉漉的酒气撞开茶行大门时,正看见苏婉用银簪挑开檀木盒锁扣,盒中账本赫然盖着刑部密纹章。
";宋掌柜来得巧。";苏婉指尖拂过账本上朱砂批注,那些数字在烛光下竟渗出丝丝血迹,";昨日漕运司送来三十箱暹罗贡米,偏生每箱夹层都藏着孔雀石——您说这碧玺矿脉的账,该算在谁头上?";
林恒就是在这时带着官差破门而入的。
他玄色官服下摆沾着金丝楠木屑,腰间玉佩与苏婉袖中钥匙碰撞出清越声响。
宋老板踉跄后退,脖颈上波斯翡翠扳指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盐引密函。
";苏姑娘好手段。";副会长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转角,沉水香拜帖在他指间簌簌作响,";只是这玄铁算盘第七珠...";他话音未落,赵帮主突然将整盘算珠砸向墙面,碎裂的珠子里滚出数十枚带血的商会令牌。
海风突然灌入茶行,苏婉油纸伞上的铜镜折射出惊人画面——对面酒楼雅间墙壁竟暗藏机关,副会长方才把玩的拓片正正映着林恒书房暗格里的边关布防图。
她忽然轻笑出声,蔻丹指甲划过宋老板颤抖的喉结:";您猜这孔雀石粉末,能不能染透商会的玄铁令?";
当漕船将最后一箱证物沉入深海时,苏婉看见林恒站在灯塔阴影里。
他手中半块玉佩映着月光,纹路与她袖中钥匙完美契合。
潮声吞没了更鼓,商会方向突然传来七声钟响,惊起满城宿雨。
潮湿的海风裹着硝石气息卷入茶行,林恒指尖的金丝楠木屑簌簌落在苏婉肩头。
众人退散的脚步声里,他忽然攥住她染着孔雀石粉末的指尖,玄色官服下藏着的心跳声震得苏婉耳尖发烫。
";苏姑娘的蔻丹...";他喉结滚动,指腹蹭过她指甲上未干的血色暗纹,";倒比刑部的朱砂更艳三分。";
苏婉刚要抽手,却被那截鎏金钥匙硌得掌心发麻。
钥匙纹路与林恒腰间玉佩严丝合缝,在摇曳烛光下拼出半幅西域商道图。
她忽然想起三更天时书房暗格里的边关密报,那些用沉水香灰写就的军情,此刻正化作林恒眼底跳动的星火。
";林大人莫不是要拿这孔雀石...";她尾音还悬在染血的算珠上,整个人突然被按进松烟墨香的怀抱。
林恒的官服下摆扫过满地带血的商会令牌,金线绣的云纹缠住她袖中暗藏的银针。
商会副会长倒吸冷气的声音混在更鼓里,苏婉隔着林恒肩头看见墙上玄铁算盘的投影——七枚染血的珠子正诡异地排列成北斗状。
她染着茜草汁的指甲悄悄抵住林恒后心,却在触及他剧烈心跳时陡然蜷起。
";苏婉。";他第一次唤她名字,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的碎发,";你可知刑部地牢的刑架...";
话未说完,二楼突然传来茶盏碎裂的脆响。
赵帮主拎着暹罗壁虎泡的酒坛晃过来,玄铁算盘在腰间叮当作响:";林大人这手铐倒是别致。";他醉眼瞥过两人交缠的衣角,";改日给漕帮弟兄也打几副?";
满堂哄笑中,苏婉突然踮脚咬住林恒的耳垂。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她舌尖卷走他耳后暗藏的银箔密信,染着孔雀石粉末的指甲在他颈侧划出三道血痕:";林大人的心跳,可比漕船上的红灯笼晃得厉害。";
当夜庆功宴上,商会七长老的玄铁算盘换了新珠。
苏婉倚在临窗软榻,看副会长亲自斟来的竹叶青在夜光杯中漾出涟漪——酒液里浮着的金箔,分明是晨间说书人唱本里夹着的密报残页。
";苏掌柜这手移花接木,老朽佩服。";副会长山羊须上还沾着沉水香灰,掌心却托着枚鎏金钥匙,";新商区茶楼的地契...";他话音未落,苏婉袖中银针突然穿透他袖口,将钥匙钉在雕花梁柱上。
林恒带着海腥味闯进来时,正看见苏婉赤足踩过满地金丝楠木屑。
她发间并蒂莲簪映着月光,簪尾垂下的珍珠串扫过副会长僵硬的脸:";王副会长可知,暹罗壁虎要配着砒霜吃才入味?";
三更梆子敲响时,苏婉在书房对着烛火烤那封密信。
信纸用的是刑部特供的云纹笺,墨迹却混着西域龙涎香。
窗外忽然飘来半片撕碎的拜帖,边角烙着的三叠云纹正与林恒玉佩暗合。
";姑娘,新商区送来的。";侍女捧着鎏金托盘进来,盘中玄铁匣锁孔纹路竟与苏婉的钥匙完全契合。
她染着孔雀石粉末的指甲刚触到匣盖,海风突然卷灭烛火,月光映出匣面暗藏的边关要塞图。
潮声吞没了五更鼓,苏婉望着海天交界处新燃的灯塔,指尖金箔在黑暗中划出幽蓝弧光。
林恒的玉佩不知何时落在她妆奁里,与鎏金钥匙拼出的图案,赫然是王府密道中的先帝遗诏拓片。
寅时的更鼓惊飞檐角铜铃,苏婉站在新商区荒废的茶楼前,看着手中信纸在晨雾中渐渐显影。
信笺背面浮出暗红色纹路——那是用边关将士血书写的求救密函,而落款处的印章,竟与她妆奁底层的碧玺矿脉图章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