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桃算什么有言序列，四十二条压根不算秘密的序列明晃晃记在卷轴上，她能跟哪条扯上关系。
她至今记得柏色那句——“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和你序列相同的人类。”
二十分钟后，陈青桃出现在新任校长的办公室前；他叫楼封，36岁，资料上显示他的身份多样，作家、神学家、古人类研究学家，常年于各区之间探索游历…
“虽然楼封学识渊博，但他脾气古怪，在圈子里格格不入，经常和同行发生争执。我的资料上显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和其他人类学家没有什么区别。”耳机里，2048的嗓音温和。
楼封当任春藤校长，上面应该能好好睡一阵了。陈青桃心想。
“哦，对了……有一点我认为有必要向您报告，楼封身处普通人类社会，在两个月前他和序列使用者的接触为0。”
0——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任何概率或次数达到数字的极限都是一件可怕的、或者说值得注意的事；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春藤的校长呢？
“请进。”从门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陈青桃收回思绪，当下比起他的来历和那些大人物的想法，陈青桃更好奇他为什么会告诉大家她是有言序列。
上次来办公室的回忆不好，她被打得浑身都疼，今天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男人虽然完全陌生，但陈青桃也在时刻防备着。
楼封穿着黑色高领衬衫，棕褐色的风衣被搭在椅背后面，他的手中握着一根吸管，正在杯子里搅动着浅蓝色透明液体。
“你好你好，你是陈青桃吧，久仰大名。随便坐。”
他目光灼灼，神态慵懒，小麦色的皮肤比一般学士要更加健硕，陈青桃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人。
陈青桃：“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楼封：“什么问题，你说。”
“您为何说我就是有言序列。”
两指推开玻璃杯，有序地在桌面一下一下地敲动，“哦，这个啊。”
“很简单，这个世界上只有有言序列才能打败有言序列。”
这个回答太轻浮，不符合陈青桃的预期。
楼封：“你要知道高等序列与低等序列的差距比神和人类还要夸张，而序列的压制性是与生俱来的；我看了比赛全程，那天你只是站在赛台上，我就知道琉璃家的小孩儿毫无胜算可言。”
“不，有一场除外，那一场不是你。”
陈青桃有些意外，她没有回答最后一句。
“但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不知道自己的序列是什么，对吧。”
她顿了一下：“我是想问压制性指向什么，一种非具体威压吗。”
楼封：“…低年级觉醒者都知道的常识，它的别称为序压。精神系的控制不能对高天赋使用也是同理，任何序列在面对高等级序列天生自带debuff。”
陈青桃懂了。
“怎么，你没遇到过？”
她没有回答，楼封自顾自说道：“也对。你是有言序列，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压你。十一区就这么大，真正厉害的人都在外边儿。”
陈青桃：“有人曾经告诉我，我的序列从未被记载过。”
楼封：“你要知道序列者的历史发展至今，人们也没有熟识所有。更何况高序列使用者早已和我们不是一个维度的，谁又会拿个摄像机怼着半神的脸拍？或者拿根笔记录半神使用时的所有细节。告诉你这句话的人知识浅薄，眼界不行。”
他说柏色眼界不行。
他信誓旦旦道：“你信我的，你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仅是有言序列，还是天使序列。”
“那我是什么？”她问。
“你嘛……”楼封的眼睛逐渐深邃起来，他沉沉盯住陈青桃的脸，像要把她的身体烫出一个洞，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我确实不知道。”良久，他沉声道。
“不过陈青桃，序列与人的一生紧密交缠，人们自拥有它的那一刻就明白如何使用。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不够格，是因为我太渺小。但你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
他的手指捻了捻：“我觉得可能是，你还没找到自我。”
没找到自我。
陈青桃的目光滞住。
什么是自我。
她时常会想，在回忆里21世纪的她会喂路边的猫狗，会为一些故事而感动，会为死亡感慨，她具备所有普通人类拥有的情感。
可是现在，她分不清了，她的冲动开始被什么情绪驱使着。
“讨厌麻烦的事”
“讨厌死亡”
“他们不该如此死去”
“死吧，弱小的人本来就不该活着”
“跟我没有关系，我又不是救世主”
“阻碍我的人都该死”
“不可以随便杀人，不可以”
“好可怜，帮一下吧”
大脑里的那些声音将她切割成数不清的陈青桃，她们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尖叫着大喊着复仇有的让她回头。
最后，只有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我应该怎么做？”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成这样了，陈青桃不知道。她不断告诉自己，人是会伤心的，人是会想要去反抗的，而她——是人类。
她知道柏色在试探她是否丧失情感，明白秦越在比赛结束后带她去做的那个任务是意味着什么。
她告诉自己善恶有度，圈里的她是21世纪的她，而圈外的世界不属于她。
也尽量扮演者着大家需要的那个陈青桃。
找到自我？
自我这两个字太过陌生，陌生到恍惚，她很茫然。
「这就是贪婪的下场啊」
祂的声音带着嘲笑，不屑，冷漠地道。
「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你又怎么能成为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楼封看见面前的女孩脖子上裂开一道缝隙。
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切又恢复正常。
“陈青桃？”
“哈喽！陈同学……别走神啊……”
“听见了吗，这位同学！嘿！我是校长，面对校长的重要谈话走神可不是好习惯啊！”
陈青桃回过神：“不好意思。”
楼封嘿嘿一笑，“我们继续说回正题。”
“你想不想找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