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回想起，王明百天刚来的时候，宋红星患者在胳膊肘地地方有一个针口。
“宋红星的一个月内的病志能找到么，我想看看。”
“有。”
拿来了病志，一个月内除了这次的流感没来过医院，能打针的地方不多，王明皱皱眉头：“宋红星胳膊内轴的地方有一个针孔，那个地方要么是抽血要么是输液，针孔口看得出来扎针的不算怎么专业，可京城能扎针的医院没几个，且都需要有精湛技术才能才允许扎针。”
不错，这年头，无论是手肘，胳膊肘，手背等等，不允许经验不深的人上场进行，必须要经过无数次的硅胶假体实验才能，换句话说，宋红星身上的针孔，不来自医院。
“莫非是…卖血了。”
陈雨南皱着眉头，这倒是突然提醒了王明。
“这个可能性太大了，宋红星感染了流感，家里人却没事，并且宋红星营养不良有些过于严重了，如果是卖血，甚至应该不止一次…”
王明说着，陈雨南捏着下巴，缓缓开口：“宋红星，是个智障。”
“什么？！”
无视王明震惊的双眸，陈雨南冷静解释：“宋红星的智力不超过八岁，身子上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是…”
一想到这里，又折了回去，王明将宋红星浑身上下检查一番，如他所料，除了刚刚发现的针孔，别的地方也有差不多模样的针孔痕迹。
“这…这有点丧心病狂了吧，这是他们的亲儿子啊。”王明不可置信，猛然觉得胸闷气短，头晕的不行，陈雨南却很淡定：“这有什么丧心病狂的。”
“什么？”
他的冷静显得王明像个异类，他不可置信，身子靠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这年头，除了我们家柳家这样的大家族只剩两三个孩子，司家那样很多个孩子在大家族里很少见的，反倒是穷人，生的多，你可知道宋红星家里几个孩子？”陈雨南双手盘起，一脸认真看过来，王明怔愣一瞬间：“五个？”
“九个。”
“什么？！”王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九个，简直太夸张了…
“先给宋红星打抗生素，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喊你来就是来确定一下是败血症，后续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陈雨南无视了王明的错愕，自顾自吩咐着，王明却愣在原地，只觉得头痛。
他自以为自己见过无数家庭，各种情况都有了提前准备，可九个孩子，拿孩子用来当作血包，这简直比拿孩子当作摇钱的恶毒千倍百倍。
“九个，活下来有六个就不错了，京城附近还好，可如果我说宋红星家里跟你一样来自乡下，来城里就是为了卖血呢。”陈雨南双手插兜，带着王明来到院子里，点了根烟，冬天的夜里很是荒凉，一阵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只是轻微摆了摆，见不得一点生机。
“话说你有什么可惊讶的，你不是还来自乡下么，你们那边没有么。”陈雨南带这些不解，他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迅速就接受了现在的情况，相比之下，心理年龄大于陈雨南许多的王明，显得像个新兵蛋子，他坐在长椅上，将头附在膝盖上。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王明，早知道如此就不喊你来了，反正我都仔细看看也能发现几个针孔大概也能确定了。”陈雨南抬手拍了拍王明的脊背，安慰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负担。”王明抬起头，朝陈雨南弹了弹烟灰。
“败血症存活率很低，并且治疗起来很麻烦，无非是奎宁和抗生素，到最后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个人，宋红星又流感又身子严重营养不良，你觉得，这个结果，很难看到么？”
陈雨南的意思直白，宋红星活不了。
“就因为你打准了他活不了所以也不准备治疗了？”王明突的站起，有些不可置信，陈雨南短短一会一根烟就已经抽完，随手扔在地上踩灭。
“不然呢，他一个智力缺陷的孩子，你以为家里人会关心他？今天我听说了他家里人闹事，无非也是希望他赶紧好起来继续卖血去。”
这些话哪一个字都跟王明一个字都沾不上边，但他听起来却觉得那样刺耳，心脏如同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一下一下，搞得王明肚子里想要反呕。
“所以我说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你只是来帮忙的，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今天晚上休息一晚上就回去吧。”
陈雨南说着，身子靠在长椅上，用着不在意的眼神随意吩咐着，王明双拳紧握。
“败血症不是无药可救的。”
奎宁和抗生素是最常见最常用的办法，但他既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有效的。
王明有印象，一九七九年如今，已经有了那个神药，青蒿素，他攥攥拳头，说着，陈雨南看着王明，轻蔑的笑了一声，又点了根烟，并且递给王明一根。
“来，不嫌冷的话坐下来哥陪你说说。”王明冷冷扫了一眼烟，坐了下来：“我不抽烟。”
“行。”陈雨南识趣收起来，自顾自点着，长吐一口浊气，看着天空。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想要拼力救宋红星？”陈雨南问着，王明点点头：“能救为什么不试试，一个被家里利用到这个地步年纪轻轻，最后的归宿竟然是死于卖血么，太不公平了。”
王明这番话听起来天真又理想，与他这个年龄极为相符，陈雨南看着他，抽了一口烟，笑了笑。
“王明，你想的太简单了。”
“有时候总觉得你很成熟，现在看来你也就二十出头小破孩。”
“败血症一直都是一个极其难办的东西，尽管有些消极，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做到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治愈率，并且现在这个年头，医疗似乎不是第一位的，我们身处京城感受不到，类似于宋红星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你能怎么办，一个个帮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