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律正光着膀子跳脚,玄铁护腕上都爬满了蚂蚁。
陈重威神色一凛,沉默地挥出腰间的重剑,剑风扫落一片片蚁群,却又有更多的蚂蚁从林间不断涌来。
江言这会儿也有点傻了,提着药囊呆立在当场,月白长衫下摆已染成暗红。
“驱虫药粉失效了?”木清欢不敢随处乱走,只站在楚念旬的身旁一尺距离,时不时抖落毡毯上的蚂蚁,声音都有些发紧。
江言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突然指向营地东侧——他一个时辰前方才撒过驱虫药的地方,此刻正裂开道半尺宽的豁口。
月光下,赤蚁大军如一条扭动的红绳,从林间深处蜿蜒而来,精准穿过那道缺口。
早些时候,他刻意留了个缺是为了供大家进出方便,可众人歇下后,江言分明记得他又重新补撒了药粉。
那如今这是......?!
韩律一巴掌拍死颈后爬上来的蚂蚁,咒骂道:“真是见了鬼了!老子在漠北都没见过这阵仗!”
楚念旬剑尖挑起篝火余烬,火星溅入蚁群烧出焦糊味。可赤蚁大军却似疯了般前仆后继,甚至叠成蚁桥越过那些散落一地的火星子。
刘显这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此刻正抱着尚方宝剑狼狈地往马车的顶上爬去。
“快生火!它们方才虽越过了火星,但若是明火,指不定能驱赶一二!”
他趴在车顶大声嚎叫,又听得车厢暗格内传来的嗤笑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姓肖的你再发出一点动静,信不信本官将你丢出去喂了这些畜生!”
江言蹲身在他的药箱里扒拉了好半晌,总算是找出了一个瓷罐,他将里头的粉末化在水里,朝着地面那些舞动的蚂蚁撒去。
众人只听见一阵阵滋滋声,低头一看,那些被沾上了药水的赤蚁已然化为了一缕缕的青烟。
“老江快给我些!老子弄死这些小杂杂!”
韩律大叫着朝江言跑去,后者将那药水用软胶勺舀了些,小心地递上前去,还不忘嘱咐道:“人可千万莫要沾了这药,这是化尸水!”
“管他娘的化什么,能将这些蚂蚁赶走便行!”
韩律接过那水便开始在营地周围绕着圈走,将那化尸水泼撒在众人的周身,果然那些被腐蚀的蚂蚁接二连三地变成焦黑的炭,地面沾湿的一道水痕形成个防火带似的屏障,将那些后面用来的蚂蚁逐一驱散。
木清欢这会儿已然药箱在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手肘被咬过的地方,时刻注意着会不会起红色的疹子。
可她等了一会儿,方才的痛痒便慢慢消散,就连皮肤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木清欢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待那蚁群已经逐渐稀疏,到了最后又变成涓涓细流一般的狭长队伍,越过他们的营地朝着不远处的另外一片林子行进,一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四下看了看,原先整洁的营地这会儿已经瓶罐翻倒,还充斥着带着一股酸味的烟,就像是被洗劫过一般。
江言总算是有了片刻喘息的时机,他用镊子夹起一只被踩扁的蚂蚁置于火光下仔细查看着,“颚部带锯齿,腹节有金纹......这是深山地蚁!巢穴应当是在地面以下约摸几丈的地方,理应不会大量出现在地面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小心地开始收集那些方才被陈重威的剑气所伤的那些蚂蚁,一只只夹起丢进瓷瓶中。
韩律在一边看得直瞪眼,“老江你捡这些作甚?难不成要泡药酒?!”
江言竟头一回没有同韩律呛声,还顺着他的话说道:“被你说准了。古书有言,此种深山地蚁若是炮制得当,用来去火疮很是不错。待往后你屁股生疮,制好了药膏就给你试。”
“谁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膏!”
韩律气得大吼,又折了一截带着树叶的枝条开始清扫营地地面那些蚂蚁的残骸。
陈重威查看完了马匹与行囊后走了回来,来到楚念旬跟前道:“头儿,马没事,这些地蚁从西南边的林间而来,绵延有数里,却不知源头是何处。”
“西南边?”
木清欢走上前来,带着疑问的神色看了看楚念旬,“咱们昨夜不是刚从那处回来吗?当时并未发现有地蚁的痕迹啊......”
楚念旬用鞋尖碾死地面的一只落网之鱼,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这才道:“这些地蚁来势汹汹,可却并未攻击途径的活物,它们方才咬人,也是因为咱们先有了动作。若是这般静悄悄地行进,咱们在林间没有发现,倒也有可能。”
可江言却觉得还是有些蹊跷,他将装满的瓷瓶放回药箱中,走上前问道:“头儿与夫人昨日可曾瞧见山中有地洞?此种地蚁不会在地面筑巢,必是下头爬出来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一下涌了这般多。”
木清欢正认真地思考她昨夜与楚念旬去打猎的一路上,树林里的景象,却见身旁不远处的陈重威突然一个转身面朝着林间,皱眉倾听。
没过多时,他们脚底下的这片地竟有隐隐的轰鸣从地底传来,听得众人一阵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瞬这地面便会不知在何处开一个豁口,将人整个吞进去。
陈重威突然将重剑插地,剑柄霎时就震颤不止。他认真看了片刻,这才道:“西南方三里,山体在移位。”
“啥玩意儿?!莫不是愚公来了不成?”
刘显趴在马车顶上还是没敢下来,咋咋呼呼的话音刚落,从林间深处又传来了一阵更为清晰的轰隆声,还伴随着山石崩塌的声响,断断续续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停歇。
“这是......地动了?!”
木清欢有些惊讶地频频朝着那黑暗的林间看去,突然就明白了为何那大群的蚂蚁会夤夜仓皇搬离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