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形的测试场内，伊卡洛斯观察着十余公里外的特殊生物。
寻常意义来说，这个形似人体雕塑的对手不属于生物的范畴。没有肌肉血液，没有神经信号，不具备生命特征，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物。
但生命存在的形式五花八门，多到超乎想象，有以恒星为动力源的，有以高频电磁波形式存在的，也有如伊卡洛斯这般的集群聚合意识体。
壳文明对生命的定义更为宽泛，只要拥有一星半点的魂光，便可归纳于生命的范畴。
毫无疑问，崔奇欺骗了它，这个特殊生物不是津渡客的自律作战单元，而是某个被收容关押于的囚徒。
即便以生物兵器的角度去审视，伊卡洛斯也找不到一点改造的痕迹。除非津渡客的生命科学登峰造极，研制出媲美进化方程式的改造技术。
在壳文明浩如烟海的数据库前，这个囚徒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既然不是津渡客的自律作战单元，伊卡洛斯便兴致缺缺，不再多加关注，转而分析起它所身处的‘测试场’。
整个测试场是全封闭的，约莫400平方公里，内部空空如也，气体浓度接近地球散逸层，脚下的金属平台提供照明光源。
除此之外，再无一物，死寂到仿佛时间遗忘此地。
“从旧土分离出的独立空间……对类因果律，模因污染的针对措施……还有空间封锁被突破的最终保险……”
漆黑肃清者体表黑麟蠕动，收集吸纳空间信息，时空解析器同步运转，追溯它的来龙去脉。
伊卡洛斯忍不住赞叹道：“津渡客竟然比我预想中走得更远。”
这里不是什么测试场地，而是津渡客收容关押极危存在的牢笼。
从外侧进入的通道是单向的，没有预留返回旧土的方案，一旦进入此地，就无处可逃。
观测间同样暗藏玄机，舷窗中的影像是经过熵增处理，类因果律的能力，极易传播的模因污染，都会因信息熵的无限膨胀而崩溃失效。
倘若被关押进去的囚徒过于强大，拥有撕裂空间，挣脱牢笼的能力，在空间封锁被突破的同时，牢笼会与旧土切断联系，迷失在混沌无序的时空乱流。
三重保障之下，就算是第五能级的超级生命幼体，如果没有旧土的信标，想要原路返回也会颇感头疼。
就在伊卡洛斯为津渡客的设计啧啧称奇时，沉寂了数万年的囚徒，被崔奇称为‘闭锁铜像’的生物终于有了动静。
挡住双眼双耳的四条手臂缓缓放下，动作极为缓慢，带着仿佛齿轮生锈的滞涩感，露出了其下毛骨悚然的空洞眼窝与耳洞。
“忍不住要发起攻击了？”
漆黑肃清者动作一顿，闭锁铜像的变化逃不出它的监视。
随着闭锁铜像的手臂垂下，伊卡洛斯感到自己被锁定了。
不是基于热能、动能或任何常规物理信号，而是一种基于观测者与被观测者之间的因果连接，将闭锁铜像与漆黑肃清者绑定为一体。
“嗡——！”
闭锁铜像所在的焦点陡然爆开一圈透明气浪，银白色金属平台瞬间塌陷，形成如陨石坑般的凹陷。
铜像本体化作一道古铜色的流光，如同贴地飞行的高超音速导弹，直奔伊卡洛斯这个久违的猎物而去。
十余公里的路程转瞬即逝，闭锁铜像已经逼至漆黑肃清者上空，四条手臂裹挟着击碎山岳的动能，朝着漆黑肃清者的楔形头部锤下。
直到这时，伊卡洛斯才做出反应，漆黑肃清者抬起右臂，掌心朝上，就像是阳光刺眼，用手遮挡光线一样随意。
作为壳文明的尖端产物，被敌人怼着脸打有失颜面，还是象征性地用手挡一下更好。
平台支离破碎，风暴肆虐的末日景象并未出现，所有动能，所有冲击，在接触那只手掌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个无底的深渊吞噬消化。
此时的闭锁铜像还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倒悬在漆黑肃清者上方，像是在表演空中倒立的杂技演员。
伊卡洛斯波澜不惊，右掌向外轻轻一推。
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轰然爆发，闭锁铜像以来时两倍的速度倒飞回去，狠狠撞在牢笼坚不可摧的内壁上，发出一串串沉闷的轰鸣。
但下一秒，它便强行抵消了所有惯性，身影再次模糊。所过之处，空间都残留下短暂的褶皱波纹，下方的金属平台也在余波中颤抖嗡鸣。
这一次，闭锁铜像的速度提升到了之前的四倍！
结局毫无悬念，漆黑肃清者毫发无损地接住攻击，并且分毫不差地双倍奉还给闭锁铜像。
如此你来我往，闭锁铜像就像一颗大号皮球，在漆黑肃清者与牢笼内壁之间疯狂弹跳。
又一次接住闭锁铜像的疯狗般的攻击，伊卡洛斯暂时停止了反击。
漆黑肃清者一如既往，但空中的闭锁铜像不复最初的光泽，躯干上遍布细微的裂纹，四条手臂隐隐出现了高温熔融的迹象。
“力量和速度还在倍数增长，但它本身的材质不能承受更强冲击了。”
漆黑肃清者实时记录了闭锁铜像的速度，它的末端飞行速度已经达到惊人的十分之一光速。
虽然速度与力量增幅还没有到达极限，但作为施展攻击的物质载体，闭锁铜像的身体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可能在下一次攻击，下下次攻击中，它就会解体死亡。
龙之魔神制定的规则下，闭锁铜像的死亡会产出神蕴黄金，旧土中罕有第三能级的死亡，极有可能导致打草惊蛇，招来龙之魔神的意志投影。
这不是伊卡洛斯想要的结果，该为它安排一个合适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