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

若善溪

首页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永恒剑主 肤浅者 太阳与雄狮 破云 重生从努力当学霸开始 帮主角受逃离疯子后我被盯上了[穿书] 择天记 人在斗破,言出法随 塔防之全民公敌 因为怕痛所以全点防御力了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 若善溪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全文阅读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txt下载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最新章节 - 好看的玄幻魔法小说

116.116洞房花烛惊魂夜(17000+)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黄伯的手干干涩涩,像是老树皮,剌得穆桃浅掌心微痛,黄伯只是轻嘘一声,“你方才是要逃走吧?是不是黄伯坏了你的计划?”

穆桃浅回过头,眼圈早已通红,“我真的不想嫁。蠹”

“这次来京师,我就觉得你和老爷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在卢城时大家相处的那般好,可来了京师,便天天斗得乌烟瘴气。你就这么不喜欢老爷?”

黄伯的手散着淡淡的温热,这份温暖却令穆桃浅难掩的心塞,她回道,“不喜欢。不喜欢他的纨绔,不喜欢他的脾性,不喜欢他胡来,更不喜欢凭他一人的喜好就断送了旁人的未来。”

黄伯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即便再不喜欢,解决的办法也有千万种,但独独逃走这一条是下下策。如今连咱家上公都知道了你和老爷的事,若是你一走了之,要有多少人替你背黑锅?就算是姚将军,也是难逃干系。髹”

“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办?”穆桃浅问出口,却又忽的凄然笑了,“我不该问黄伯的,您盼着我嫁进去呢,又怎会给我出主意。”

“小阿桃,如若你是这样想的,那可就真的错了。黄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自知你和老爷的不容易,心结结下了,就要解开,挽成个死疙瘩堵在胸口上,这坎就是一辈子的。”

即便黄伯的话说的头头是道,但穆桃浅就是听不进去,“这心结难不成要嫁到魏宅才能解开?黄伯就不怕哪天我忍不了了,一剑刺下去来解心结?”

黄伯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无奈,“你又不是没动过手?昨天夜里便是你吧?当黄伯老了不中用了?魏宅真是偷偷潜进来做坏事的地方?”

穆桃浅心下一悸,随即沉默了。

黄伯只是从身上摸出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推到了穆桃浅的面前,“这是老爷让我当面交给你的,说是他的心意。还说别的东西你大可不要,但这个东西一定要收。”

穆桃浅没有接,只是问着,“这是什么?”

“这我可不晓得,年轻人的小把戏,我这个老年人早就不在行了。小阿桃,老爷即便如你所说的那般纨绔,但也绝对不是顽劣。只要你不愿意,老爷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别看我老了,但心里清楚着呢,他这般折腾你,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那份在意。”

说话间,姚顺和阿照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黄伯见状,拄着拐起了身,对穆桃浅吩咐着,“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怕你来不及准备,喜服也在聘礼里。阿桃,莫要逃。如果你逃了,姚将军会妻离子散,济国公也会因此株连。”

黄伯说的这么清楚,穆桃浅不会不懂,她望着十几箱的聘礼,轻言道,“黄伯这是在警告我?”

“不过是善意的提醒。你才出了千岁府几天,怎就忘了魏氏一族的手段?”

黄伯拄着拐向姚顺行了个礼,“姚将军辛苦了,既然阿桃住在这里,这姚府便是她的娘家,两日之后花轿便会来迎娶。老身留下些魏府的家丁供阿桃差遣。”

姚顺望着院子里的家丁,一个个挺拔严肃,怕都是家兵吧。姚顺自然脸上不够好看,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友善,“老人家这是在监视我姚府?”

黄伯却答非所问,“姚将军是明白人,大婚之后,便是一家亲了。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与姚将军相互帮衬和扶持。但若这亲结不成,别说是这京师守城的将领,怕是姚姓……在这大明朝都难寻踪迹了。”

黄伯的马车越走越远,穆桃浅和姚顺却在门口站了许久。门外是大批的人马,门里也是。他们关好门,没有地方去,只得进了屋。姚府并不大,如今塞进来这么多人,瞬间挤得满满当当。

几个人坐在炕上一言不发,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终于姚顺有些撑不出气了,他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愤然说道,“这大明朝果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敢强抢民女,阿桃,我姚顺可不是被唬大的。依你的功夫,门外那几个人又怎能栓得住你?你走你的,无凭无据的,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姚顺看不清穆桃浅的神色,他有些焦急地问道,“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怎么真跟块木头一样。”

火光中的穆桃浅低垂着发,只是默默说了句,“我要睡了,明个儿再说。”

穆桃浅翻了个身便倒在了炕上,姚顺知她下了逐客令,只得叹着气拄着拐离开了,临走还不忘说道,“阿桃,我姚顺不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人。只要你想走,我必定全力相助。”

门终于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抱着包袱的阿照。阿照坐在窗边,窗户轻轻拉开一道小缝,他正悄悄窥探着窗外的一切。

“把火烛吹灭吧。”

昏暗中的穆桃浅吩咐着。阿照看着她蜷缩的背身,好似一直在雨夜里淋湿翅膀的小鸟。他乖乖的吹灭了蜡烛,依然靠在窗旁。

这个夜是漫长的,穆桃浅纹丝不动,但一整晚都睁着眼睛,天亮了才从床上坐起。阿照见她醒了,慌忙打了洗脸水。

“小姐擦擦脸,精神也能好些。”

“人还在外面?”穆桃浅望着水中的自己,却心不在焉地问着阿照。

阿照嗯了一声,随手打开了窗户,鸟鸣伴着清晨的空气涌了进来。一早的穆桃浅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清冷的洒脱,她默不作声的洗漱梳妆。阿照在耳边碎碎念着,“小姐,我昨夜想了一个晚上。既然此刻逃不走,大婚那日便是绝佳的时机。待你坐上花轿,离开姚府,到那时再逃走,魏家的人也拿你没有办法。”

穆桃浅淡然回道,“你当黄伯昨日的话是白说的?”

阿照垂丧着头,扫兴地说道,“别看昨夜的老伯慈眉善目,竟然是个笑面虎,人常说笑里藏刀的人最可怕,我今日才算相信。”

穆桃浅只觉得屋子里有些憋闷,推开门,魏家兵依然值守在原地。姚顺时常在大树下的石桌上用早饭。今日也不例外。待穆桃浅来到树下时,姚夫人早已备好吃食。姚顺独自一人坐着,姚夫人在不远的地方哄着孩子。虽然姚顺受了伤,但大清早的就喝起酒来。即便这样怕也难解心头烦闷。

穆桃浅好几日没吃东西,挨到今日早就饿了。一碗清淡的粥尝了两三口却又吃不下了。阿照用脚踹着仍放在原地的聘礼,扯着嗓子问穆桃浅,“小姐,你说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是济国公的聘礼值钱,还是那个小老爷的值钱?”

“你想看就打开,碎言碎语的招人烦。”

阿照得了允许打开了箱子,看了一眼却撇了撇嘴,“除了有一厢里面放了银票,剩下的箱子里都是些破玩意。魏家的老爷可不如你师兄大方。”

听阿照这么说,穆桃浅不免走过去看。可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穆桃浅的神思凝固,她忽然回想起了很久远以前的事。她吩咐着,“把那几个箱子也打开。”

阿照打开了全部的木箱,一股子的海味弥散开,有五大箱的聘礼竟然全是手掌大小的海螺。各式各样、奇形怪状。

穆桃浅到卢城之后,才第一次见到海。海边的一切对她都是新鲜的。那次陪着魏卿迟到海边闲逛,她竟然有些忘形,望着海边的贝壳和海螺爱不释手,捡起好多。魏卿迟却坐在礁石上打着哈欠,边揶揄她,“阿桃真真没见过世面。竟喜欢这些又大又丑的海螺。”

穆桃浅并不在意,只是捡起一个回应道,“就是这么没世面。”

“待你出嫁的时候,我送你五大箱的海螺,让你天天抱着睡枕着睡,用它们盛饭喝水。你家相公要是不听话了,就拿这大海螺砸得他满头血包。啧啧……阿桃这种脾性,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吧?”

魏卿迟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但果真已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可如今收到这样的礼物,却早已没了当年的心境。穆桃浅抬手合上了木箱。

往事早就尘封,一切都变了模样,或许在卢城时候的自己,原本就不是她原本的模样,不过是糊弄魏卿迟的伪装。

“这些聘礼该怎么办?”姚顺试问。

“劳烦姚大哥先替我收着吧。”穆桃浅回道。

“可这些劳什子玩意呢?”姚顺闻着时不时散出的海腥味,就算掩着鼻子也无济于事。

“也收着吧。”

穆桃浅如今除了等着嫁到魏宅去,已无事可做。晌午的时候,穆桃浅正有了些睡意,却听外面有了声响,不一时阿照便来禀报,竟然是关水月。

穆桃浅不想见,在屋子里打着瞌睡,阿照挡着门。穆桃浅还能听到姚顺在门口唤着她的名字,她想着姚顺受了剑伤,还要左右逢源,照顾所有人的情绪,真是难做。若是平时,她还能硬着头皮应付一下,如今却是连应付都懒得。

穆桃浅却听门外轰隆一声,伴随着阿照的惨叫,她的心上收紧,早已翻身坐起下了炕,软剑挑开房门,阿照便滚了进来,嘴角还留着血,看样子被关水月打得不轻。穆桃浅的怒火瞬间点燃,对面就算是大明朝的一品诰命夫人,她也没什么好怕的。穆桃浅的动作快,功夫深,她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关水月措手不及,甚至连两个回合还未打完,关水月便被紧逼在墙角动弹不得。

穆桃浅的软剑支在关水月的脖颈上,软剑锋利,关水月的脖颈已渗出血珠。

“阿桃,夫人是来送嫁妆的,别胡来。”姚顺见她又动了刀剑,赶忙劝道。

“送嫁妆?那为何要欺负阿照?”穆桃浅一双冷目看着关水月说,“往日顾忌众多,我才对你手下留情,从今之后,我只想随心所欲,小心哪一天我刮花了你的脸,所以最好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关水月也不怯场,她不去看穆桃浅,只是轻笑几下,“看来你早就迫不及待了,之前费尽心机想要嫁进闾邱府,不过是想找棵可乘凉的大树。如今发现魏家比闾邱氏愈加威风有权势,是不是心里乐开了花?你该怎么谢我?”

穆桃浅紧紧咬着牙关,这样的羞辱,她一句也听不得。手上的软剑向下迅速移了几分,等软剑再一次回到原位,关水月绯红的衣裙早已被划得褴褛不堪。

“被我戳穿心事恼羞成怒了?我猜你今日还在等闾邱辕,昨个他和十个美人纠缠了一夜,现在还未起身呢。若不是朝堂上我承诺要送你嫁妆,今个也不会来。”

关水月毒舌起来,不比魏卿迟差,穆桃浅收了软剑,冷言道,“带着你的东西离开,我穆桃浅不稀罕。”

关水月整了整衣衫,瞧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嫁妆说,“这嫁妆本就是闾邱辕送你的聘礼,放在府上碍眼,我自是不会带走,你好自为之,以后阳关大道各走一边。”她的样子有些狼狈,但依然淡定自若地带着家丁离开姚府。

已走出很远的关水月忽然回转头,对着一言不发的穆桃浅说,“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什么都没有,但好似又什么都有。或许你就是我娘口中的狐媚子吧?我一辈子都学不来。”

大门重重的关上,穆桃浅的嘴唇早已咬的没了血色。她一剑劈下去,嫁妆的箱盖便劈成了两半。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她这辈子最讨厌做趋炎附势的人,可到头还是被这样羞辱。

“小姐,是我不好。如果我老实些,那关家的母夜叉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阿照的话音很低,但穆桃浅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她无奈地说道,“这和你又有何干系?”

“阿桃,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姚顺试探地问,知她怒气未消,穆桃浅看着变成嫁妆的聘礼,真真觉得是讽刺,原本她想把这些都丢出门外,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姚大哥也都收着吧,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来拿。”

穆桃浅又回到了卧房,这一整日的都没再出过房门。到夜间的时候阿照才回来,手里捏了两个糖饼,他放在炕桌上,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吃点儿东西?”

余光中,阿照的嘴角和脸颊上还留有淤青,偶尔用手碰到了伤处,还不由痛得咧嘴。穆桃浅叹了口气,问他疼不疼。

阿照摇摇头,“比起小姐心里的苦,这点儿痛又算得了什么?”他见穆桃浅神情恍惚,便又问道,“你果真要嫁到魏宅去?”

穆桃浅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嫁过去又能怎样?难不成看着姚大哥和更多无辜的人为我遭殃?”

“可他们又有谁为你想过?明明是你师兄把事搞砸了,他不收拾烂摊子,反而躲在济国公府上抱着美人开心。若是我,一定亲手血刃了这个负心汉。”

穆桃浅的心揪扯地疼了一下,她木木地瞧了阿照一眼,却又把头瞥了过去,“你又提他干什么。”

“我晌午跑出去透气,遇上原来旧府的家丁。母夜叉说的没错,闾邱辕确实收了那几个美人。今儿早上来姚府以前,关水月因为这件事没少发脾气。我知道小姐不爱听这些,但还是想说给你听,怕你还对那个负心汉抱有幻想。”

穆桃浅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从在朝堂上闾邱辕俯身谢恩的那一刻起,穆桃浅就全都明白了。

“小姐,去魏宅带上我吧。我好歹能替你跑个腿,若是他们欺负你,我也能挡在前面。”

“阿照,”穆桃浅打断了他的话,“我前路未卜,又怎能拖你下水。你老老实实呆在姚府,如果有缘,我们再做主仆吧。”

穆桃浅打发了阿照,昏暗的房间里,穆桃浅望着炕桌上那个用帕子包裹的东西,黄伯说这是魏卿迟特意给她的。穆桃浅打开帕子,却又见到了足以羞辱她的东西。还是那块锦玉,雕着叠罗汉小王八的锦玉,小王八们歪着头瞧她,调皮地好似在笑。

穆桃浅的手掌扫过桌面,小王八便掉在了地上,翻滚了几下,沾满了灰尘,磕碰了棱角。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外的嬷嬷便唤着她的名字,催她洗漱更衣。穆桃浅沉着气开了门,门外漆黑一片。

“不是明日才进魏宅,怎么今日就来了。”

嬷嬷陪着笑脸说,“咱家上公说了,姑娘有孕在身,白日里阳气重,怕冲了胎儿,还是晚上迎娶的好。”

“这是什么道理?聘礼都下了,明媒正娶又怎能择在夜里?”姚顺心里不甘,还在争辩。

穆桃浅向姚顺摆摆手,对于她来说,白日和夜里嫁人又有什么分别?能够尽早结束这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嬷嬷们有端洗脸水的,有拿喜服的,各自分工,倒是穆桃浅像极了木偶,没有知觉地被摆弄着。穆桃浅想,她这辈子怕是够传奇,三天之内,收了两回聘礼,穿了两回喜服。

嬷嬷们动作麻利,不一时,一身喜服的穆桃浅便站在院子里,姚顺和姚夫人早已红了眼眶。姚顺口中喃喃,“我真没用,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姚大哥,何必折磨自己。每个人都有命数,不见得我去了魏宅是坏事。”

姚顺知道穆桃浅的性子,心里异常忐忑,“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穆桃浅想笑着安慰姚顺几句,但怎么也笑不出,“不会的。”

“姑娘,该上轿了。”

嬷嬷喜色地提醒着,姚府门外的那顶花轿真漂亮,五彩的璎珞缀在轿顶,和她梦想中的花轿一模一样,只可惜早没了少女时的那般心境。穆桃浅坐稳便起了轿。轿子颠簸不够安稳,穆桃浅透过车帘望了望一直跟在轿子后面的阿照,随即放下了帘子。

她心里早已盘算好,如果魏卿迟今日霸王硬上弓,她就当场废了他,既然早没了回头路,只要嫁过去不再连累旁人,这口恶气她定是要出的。

姚府和魏宅相隔两条街,并没有吹吹打打的鼓匠,一路阵仗虽大,但也安宁的清冷。黄伯那天来送聘礼,满满当当的几箱东西,却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如今不仅新郎不来迎娶,更没有十里红妆。华丽的花轿悄无声息的穿过街景,外面偶尔还能听到商贩的叫卖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终于安稳落地了。可是许久都没有动静,过了好一阵子,嬷嬷才小心翼翼地站在车帘下面回话,“姑娘,您得下轿了。”

穆桃浅并未下轿,只是淡淡地与嬷嬷回话,“这轿子是八抬大轿,就算下轿也要抬进正门之后,嬷嬷你说呢?”

嬷嬷有些哑口无言,随即又赔上了笑脸,“姑娘说的是,奴才也是老糊涂了,您再稍等等,奴才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又是一阵安静,穆桃浅听到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嬷嬷从门里出来,站在轿子旁,许久不言语。穆桃浅等得烦了,不免厉声训斥道,“有什么话快说。”

嬷嬷显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老爷说,阿桃姑娘只能算是先娶进门的内室,谈不上明媒正娶。正门自然不能走,请姑娘下轿从角门进去呢。”

穆桃浅阴着脸,就算走到了这一步,魏卿迟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穆桃浅又问,“黄伯呢?”

“黄伯那日给姑娘送完聘礼回来,怕是劳顿了一整日,累出病了,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老爷也不让黄伯操心,姑娘,天色已晚,在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咱先下轿吧。”

花轿的门帘被生拽下来,扔到了一丈开外的地方。穆桃浅从轿子里走出,朱红的魏宅大门,她还真是一次都没走过。穆桃浅冷冷一笑,“那我今日非要走正门不可。”

嬷嬷赶忙拉住了穆桃浅,悄悄覆在耳边说,“姑娘可使不得,正门……有机关。”

穆桃浅听闻,却一把推开了嬷嬷,魏宅的朱红大门可与寻常人家气派,穆桃浅想要硬闯,也无济于事。她扯掉红盖头,金灿灿的头冠在夜色中熠熠夺目。如果今日她走了侧门,魏卿迟的气焰怕是又助长了几分。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穆桃浅脚尖轻点,便踏着花轿跃过魏宅的青墙,眨眼的工夫已然落在了魏宅的院子里。

一身红衫,皓齿绛唇,站在院子中央的穆桃浅自带着三分的光华,以这种方式入了魏宅的门,令在场的奴婢们目瞪口呆。她抽出软剑,便向身后掷去,只听哗啦啦的水声中,夹杂着魏卿迟哎呀呀的惊呼。她回转身,却见魏卿迟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满身污秽。

嬷嬷说得没错,果然门上扣了个屎盆子,只是没想到魏卿迟会亲自守在门边,导演了自作自受的小把戏。

“沐浴更衣!沐浴更衣!”

魏卿迟被掩着口鼻的奴才护送下去,只留下同样目瞪口呆的一众公子哥儿。公子哥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泼辣的新嫁娘,一个个早已忘了喝酒吃肉。

原本以为魏宅里本无任何喜庆的装饰,穆桃浅环顾了一下四周,竟在长廊之下瞧见了贴了喜字的红灯笼。公子哥中有人哈哈地笑着。穆桃浅定睛一看,才知信王也在此。朱由检已从席间站起,笑着向穆桃浅做了个揖,“果真这世上也只有魏夫人能够拿得住魏卿迟了。”

作为新嫁娘,她本该笼在盖头之下,坐在洞房之内,羞涩的等待夫君。这样抛头露面,穆桃浅也觉得难为情,她垂首做了个揖,“让信王见笑了。”

“今日适逢魏公子迎娶新娘,邀两三好友前来喝喜酒,时候也不早了,我等早早散了,不耽误你们入洞房。”

信王说笑间已拉起喝的醉醺醺的公子哥们,筵席一下子就散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穆桃浅明白,是自己突如其来的出场震惊了各位。他们想早早的开溜,省得被瞧了笑话的魏卿迟记仇,哪天翻了旧账。

“魏夫人,魏公子这次费尽力气把你娶进门,我着实佩服。往后的路还长,本王愿你们能够患难与共,携手白头。”

朱由检话说得圆满,穆桃浅听着却如坐针毡。魏卿迟怎会费尽力气?不过上下两片嘴,轻而易举便左右了一个人的命运。患难与共、携手白头?这些词用在她和魏卿迟之间,本身就是笑话。她若与他共度余生,后半生该有多么万念俱灰。

魏宅的院子里瞬间冷清了不少,穆桃浅被嬷嬷带到了洞房里,不过还是魏卿迟先前住的卧房,上次毁坏的书桌早已换了更加气派的。羊皮纸灯也换作通红的喜烛,她被引在床榻上坐好,重新戴好了盖头。床榻上放了红枣花生,坐在上面咯得屁股生疼。

奴婢们都退下了,房间里空无一人。穆桃浅脑袋发麻,身体仿佛关在了棺材匣子里,禁锢地不舒服不自在。盖头下面有些憋闷。穆桃浅索性又把盖头扯了下去,在她眼里,这红盖头就是劳什子玩意儿。她站起来活动着筋骨,一边想着一会儿怎么对付那个混世魔王。

穆桃浅瞥过铜镜中的自己,却停下了脚步。被人摆弄了一个晚上,她竟然不知今夜是什么模样。铜镜中的俊俏娘子,束着并不繁复的发髻,蝴蝶鸟雀翩翩然立在金冠上,鹅蛋圆的脸颊透着胭脂的红粉,红妆之下,她的清冷之气被掩盖,竟然也成了姚顺口中温婉可人的女子。穆桃浅心被无数根银针扎着,她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她如今算是嫁人了?穆桃浅嘴角划过一丝落寞,又怎会是嫁人。她还记得自己初回京师的那一夜,闾邱辕迎娶关水月,光是筵席便延续了数日。她既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华丽的仪仗,就算是三跪九拜也省了。自己怕是只比通房丫头强一点点罢了。

穆桃浅心下是苍凉的,她在进魏宅的那一刻,就已经想了一万种退路,不管哪一种都不会和他厮守终身。

门外的奴婢扣着门扉,方才还叫她姑娘的嬷嬷改了口,唤了她一声夫人。嬷嬷战战兢兢地说,“夫人,咱家老爷说,就算您嫁进魏宅,也是宅子里的烧火丫头,如今老爷在沐浴,让您去烧火呢。”

正如她所料,噩梦送进入魏宅的那一刻起,会轮番上演,而这只是第一步。

“我若不去呢?”

嬷嬷笑了笑,“老爷说了,烧火和入洞房,总得挑一样。”

穆桃浅皱皱眉,这交易可以考虑,“此话当真?”

“老爷在府上向来说一不二,夫人应该知道的。”

穆桃浅听闻,如此炎热的天气,竟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烧火和入洞房,她当然选择烧火。穆桃浅不用再多思量,顷刻间便站在风箱前,奴婢们早已准备好了小板凳,穆桃浅坐定,便有奴才往炉灶里添柴火,她只拉几下风箱而已。可没一会儿工夫,便听到魏卿迟在里面破口大骂。

“想冻死老爷我?连烧火都不会,难不成只会暖床?”

比起入洞房,烧火不见得是件容易做的事。穆桃浅自知魏卿迟会刁难他,倒也没了太多的怨言,她挽起喜服的衣袖,手上不由加快了些速度。烧火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要攒足了力气罢了。穆桃浅是练武之人,自然有使不完的力气。炉中的火烧得正旺,红彤彤地映在穆桃浅的脸颊上。头上的步摇金簪揪扯在一起,叮铃铃地轻响着

“穆桃浅!方才想冻死我,现在难不成想把我煮熟了?!”

魏卿迟骂骂咧咧,穆桃浅憋着气又把风箱拉得慢了些。可魏卿迟怕是故意要为难她,一会儿凉了一会儿热了,就这样折腾了两三回,穆桃浅的暴脾气便激起来了。她从小凳上站起,拎着一桶水便走到了墙的对面。魏卿迟背身坐在汤池边上,一双脚在池子里来回划拉,手里还拿着一串葡萄,身旁还有个专门接葡萄皮的小奴婢。

魏卿迟打了个哈欠,却又扯着嗓子喊起来,“怎么水又烫起来了?!”

穆桃浅把一桶水自魏卿迟的头顶浇下,只听“啊”的一声,魏卿迟便挣扎地从汤池里站起,谁知池底太滑,他一个踉跄,又跌入水底。从天而降的那盆水沁入心脾的凉。

“魏老爷,这次可凉快些了?”

汤池的水并不算深,透过清凌凌的池水,却许久瞧不见魏卿迟浮出水面。他方才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此刻却像个木偶般倚靠着池壁瘫坐着。

“老……老爷!”

服侍的奴婢们都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试着唤魏卿迟,可惜没有一点儿回应。穆桃浅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她俯下身子凑近水面,魏卿迟闭着眼睛紧锁眉中,表情有些痛苦。

“来……来人啊,老爷溺水了!老爷溺水了!”奴婢们大呼小叫,四处奔跑着召唤更多的下人。

如果魏卿迟在今夜出了什么意外,她这辈子可就真的搭进魏宅了。即便有一万颗心想要让魏卿迟死,但唯独今天他不能出事。寻思间,穆桃浅的双手已探入水中,她抓起魏卿迟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可谁知原本软绵绵的魏卿迟忽然在水中睁开了眼睛,冲着她微微一笑。穆桃浅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魏卿迟一把拉入水中。

她怎就忘了不能信他?上次在锦山也是这样,轻而易举就骗得她出手相救。

穆桃浅武功再好,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不会水。下了水的穆桃浅,好似怕水的猫。任她平日里万般高傲洒脱,这一刻尽显狼狈与不堪。池水不深,但也不浅,就算她拼命的拽着魏卿迟,也无法在水中站稳,更何况她还穿着笨重的喜服。她甚至连救命都喊不出,便又喝了几口滚烫的池水。

一晚上的折腾,又是拉风箱又是提水桶,再经过这一次落水,穆桃浅的力气也耗得差不多了。魏卿迟的双手环在她的腰上,拼尽了全力,才让穆桃浅浮出水面。魏卿迟的手掌好似青藤,紧紧的缠绕着她。穆桃浅大口地喘着气,可还在挣扎着想要脱离魏卿迟的束缚。

“你别动……我的伤口撕裂了,再乱动又要喝水了。”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混乱,穆桃浅的记忆里,不下十个奴才跳进水里,热滚滚的汤池里好似一群翻滚上岸的鲤鱼,乱糟糟地让人心烦,除了混乱的人群,还有失声尖叫的婢女。

最后,她和魏卿迟终于回到了洞房,一人一条薄被,裹着被夏风吹完瑟瑟发抖的身体。穆桃浅坐在罗汉床上,奴婢们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长发,湿潮的发与金冠步摇揪扯在一起,绕成了乱麻。即便婢女再小心,可穆桃浅的头皮还是被扯得生疼。

对面床上的魏卿迟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夫重新给他包扎了伤口,药粉撒在伤口上,魏卿迟痛的直咧嘴。

“魏老爷,小人也为夫人诊一诊脉,这晚上风大,万一染了风寒,怕是会伤及胎儿。”

慈眉善目的大夫提醒着,魏卿迟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看她好得很。你早些退下领赏吧。”

大夫只能领命退去。忽明忽然的烛火中,只剩下了一对新人。穆桃浅盯着魏卿迟,魏卿迟目不转睛地看着穆桃浅,就这样四目相对,到了深夜也不说话。

昏暗搁在他们之间,不够真切,魏卿迟忽然有些恍惚,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女子,一下子就变得生疏了,穆桃浅湿潮的发散在胸前,好似一碗水莲,安静而有美丽。

瞧着对面一脸戾气的穆桃浅,魏卿迟竟委屈的红了眼眶,“死阿桃,伤口沾了水,真真痛死了。”

穆桃浅撇过头去不想再看,口里嘟囔了一句,“还不是自找的?”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今夜的魏卿迟与往常比起来略有不同,好似变得拘谨了些,又好像有些怕她。

“魏老爷,方才说的话你可作数?”

“方才我说什么了?”魏卿迟忽闪着大眼睛,故作懵懂。

“烧火和入洞房,二者选其一。”

魏卿迟挠挠头,“可是你这烧火丫头也不够称职呀?烧火都烧到和我洗鸳鸯浴了,你还不是想早早的入洞房。”

穆桃浅扔过一个想要杀人的眼神,魏卿迟耸耸肩,又往床里缩了缩,“罢了罢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况且我有伤在身,不能为了一时欢愉而伤了身子。孤男寡女的,你又那么厉害,我还怕你霸王硬上弓呢。”

魏卿迟话音方落,穆桃浅便来到了他的面前。她上手一推,魏卿迟就倒在了床上,“你再胡说一个试试?”

魏卿迟咧了咧嘴,“痛痛痛,碰到我的伤口了。”魏卿迟也不起身,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大敞着躺在床上,他叹了一口气,泱泱地说道,“我就是自作自受吧,把你娶进门,然后看着你欺负我。”

穆桃浅好像没听到,她说,“魏老爷,您自己选吧,是我走还是您走?”

魏卿迟最擅长的就是装无辜,他又眨了眨眼睛,“走什么呀?我若今天走出房门去别处睡了,你明天就成为这府上的笑柄了,信不信口水也能淹死人?”

又是短暂的僵持,魏卿迟面上冷了些,他擅自盖上被子翻过身去,有些许疲惫的说,“今儿个伤口痛,我要在这儿歇着,劳烦你去罗汉床上睡吧。”

穆桃浅一怔,原本以为今夜会万般难熬,谁知倒也容易。穆桃浅轻嘘着,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她躺在罗汉床上,月光浅浅的撒在身上,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蝉鸣。她枕着湿潮的发,有些睡不着。

“阿桃,灯灭了。”

床上的魏卿迟嘟囔了一句,穆桃浅这才发觉卧房里早已漆黑一片。这也算是魏卿迟多年来的顽疾了——夜里总是挑灯而眠。穆桃浅披衣下地,用火舌子点了一盏烛,摇曳朦胧的火光里,魏卿迟紧锁的眉中慢慢舒展开。他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穆桃浅好一阵子。

这样的夜,注定是无眠的。穆桃浅睡不着,见魏卿迟也没有睡意,她索性打开窗子说些亮话

“既然你把我弄进了魏宅,往后又有何打算?”

魏卿迟笑了两声,“你怨气这么重,谈往后又有何用?阿桃,不是我说你,你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会痛苦。”

穆桃浅答非所问地说,“我穆桃浅素来是个磊落的人,如今我乖乖的随你入门,便与旁人再无瓜葛。就算是有千千结,也是你我之间的事,魏老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魏卿迟嘴角的笑意拭去,或许真的这一夜够折腾,他已没了和穆桃浅周、旋的心思,魏卿迟这一次恐是真的要睡了,只打了个哈欠,说了一声“知道了。”

夜终于变得安静下来,穆桃浅的耳边是魏卿迟的鼾声,她躺在罗汉床上辗转反侧,好似又回到了卢城,自己还是那个千岁府的大管家,夜里守着贪玩了一整日的小少爷。可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件细细想来都无法释怀。

穆桃浅也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待穆桃浅一觉醒来,外面早已暖阳高照。她翻身坐起,揉了揉酸痛的腰身,才发觉魏卿迟早就起身了。他披着外衫坐在桌前看书,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偶尔发出脆响。见她醒了,魏卿迟便把书扔到了一边。

“昨晚你说的话我细细思量过,今儿是你做魏府夫人的第一日,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你别不爱听。”

穆桃浅瞥向窗外,早有奴婢端着洗脸水候着。不等她回应,魏卿迟便继续说道,“第一,我要你入魏宅一事,大明的权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心下有十二分的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你也是为我魏卿迟的夫人。第二,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女人,我魏宅自然不会养闲人,烧火丫头的位子一直都是你的,兢兢业业做好本分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穆桃浅冷漠地接了话茬,“说完了?”

魏卿迟站起,他边穿好外衫边说,“第三,那日在太和殿我说你有孕,短时间你还要装得像些,若是因此露出破绽,我可就没有好脾气了。我的性子什么样你最清楚,我如今看你也不够顺眼,两人相处最好相安无事。”

穆桃浅哼笑一声,“这样最好,魏老爷说完了,那我也要说两句。既然外人眼里我已有孕数月,你我自然不用日日同房,魏宅大得很,我要另寻一间去住。烧火丫头的活我会尽心尽力地做,但若为难我做不情愿的事,我怕哪一日控制不了自己,又和魏老爷大动肝火。”

魏卿迟沉着一口气,许久才说了一句,“你我都好自为之吧。”

说话间,服侍的奴婢便进了门,魏卿迟张开双臂,婢女们熟练地为他穿衣束发,他也不去管穆桃浅,等穿戴好了,才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有事要出门,你自己用膳不必等我,别忘了看看黄伯,他老人家最疼你。”

魏卿迟出去好一阵子了,穆桃浅却还呆若木鸡。婢女唤了她两三回,她才缓过神来。

“夫人,这是黄伯嘱咐为您特意熬得补药,能够固元补血,对胎儿有好处。”

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到穆桃浅的面前,她不禁皱起了眉头,魏卿迟真是可恶,在大殿之上口无遮拦,如今还要陪他一同演戏。

“我身体好着呢,不必服这些。”

“黄伯昨个晚上就嘱咐奴婢们,要先熬好了夫人的补药,才能熬黄伯的药,还要我们看着夫人喝下去。”

穆桃浅听闻,便不再推托,端起碗仰头而尽。药是苦的,喝入口中,连带着心里也浸了苦味。即便魏卿迟不说,穆桃浅也会去看黄伯,即便她和魏卿迟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结,但这些心结都与黄伯无关。黄伯住在前庭的花园里,这个时节繁花盛开,蜂蝶翻飞,处处留着花香与虫鸣。穆桃浅走在蜿蜒的小径上,拨开挡在面前的绿篱,便瞧见头发花白的黄伯佝偻着背在花园里晒太阳。

黄伯眯着眼睛,远远地便瞧见了她,布满皱纹的面颊上绽着笑容。

“黄伯,阿桃来给您请安了。”

黄伯颤颤巍巍地站起,不停地在穆桃浅面前摆着手,“使不得使不得,如今小阿桃是主子,怎能还给黄伯请安?”

穆桃浅与黄伯并肩坐着,阳光洒在花花草草上,也把穆桃浅晒得暖洋洋,世间万物都似停滞了,茶汤咕嘟嘟地在炉火上醅着。穆桃浅盘起了发髻,也褪去了青衫青裙,好似真的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用想的妇人。

“我一直担心你脾气倔强不肯嫁过来,如今看你这身打扮,委实心里喜欢。这样就对了,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穆桃浅抿了抿唇说道,“黄伯又怎会不知,我进了魏宅,不过是怕累及旁人。”

黄伯抬眼瞧了瞧立在身侧的奴婢,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偌大的花园里,顷刻便只剩下了两个人。黄伯的情绪也不似之前那般高涨。

“阿桃,有些话老爷说不出口,但是我要说。老爷孩子气重,但也能分清场合,在太和殿上讨要女人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做的。”

黄伯说的不够明白,穆桃浅也听得吃力,“这么说来,他还有难言之隐了不成?”

黄伯叹了口气,“济国公想要诰命夫人敕封一事,咱家太爷早就知晓。可那关家在大明威望颇高,就算关雄吃了败仗,关家的地位短时内不会松动。老太爷劝过闾邱辕多次都不见效,便认定你是祸根,若是闾邱辕执意在广众之下护你,老太爷便要斩草除根了。老爷那些时日想要救你却无能为力,只得出此下策,谎称你怀了魏氏的骨肉,才得以勉强护你周全。可你要知道,因此事,老太爷大怒,老爷最近也是如履薄冰。”

黄伯的语速并不快,穆桃浅却许久都反应不过来。她原以为黄伯并不知晓魏卿迟的把戏,那日来姚府送聘礼,对她有喜一脸期许,殊不知也是逢场作戏。在魏氏一族呆的太久的人,就算是性格纯良,也都成了老狐狸。她恍惚间笑了笑,“黄伯知道我对魏卿迟有偏见,所以编个谎话来糊弄我?”

黄伯不做声了,只是拿起冒着热气的茶壶,为穆桃浅斟了一杯茶,“喝完这杯茶,你就走吧。”

冒着热气的茶汤穆桃浅端在手心,黄伯瞬间冰冷的态度令她有些许尴尬,毕竟,他们之间并未红过脸,“您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不合心意便不高兴了。”

黄伯拿起瓢在日头下浇着花花草草,也不去管穆桃浅。穆桃浅坐了一会儿,知黄伯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再多逗留。她为茶壶里续了水,才起身离开,穆桃浅瞧着黄伯的背身说,“我走了,明日再来请安。黄伯别在日头下久站,会伤身子的。”

黄伯终于回转身看了穆桃浅一眼,穆桃浅耍赖般地露出一个笑容。黄伯只“哎”了一声,又给面前的花浇了一瓢水才说道,“阿桃,你已是魏家妇。黄伯再唠叨一句,咱家老太爷向来多疑,这些时日已派人前来打探虚实。腹中空空终究是麻烦事,你和老爷早些想对策才好,就算你对老爷没有情义,也不要害他于险境可好?”

穆桃浅默默做了个揖,便转身离开。身后黄伯还在自顾自地说,“若是真能有个小少爷,老天爷便开眼了。”

黄伯说的话不明不白,穆桃浅也不愿深究,这府上的事攀枝错节太多,听得多自然想得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未必是好事,装个没长耳朵的傻子,盘算好她往后要走的路,才要紧。

魏卿迟果然一整日都没有回来,穆桃浅独自一人在魏宅闲逛。她多半眉头紧锁,时不时想着黄伯说的话。在大殿之上把她要了去,对于魏卿迟的性子来说,本没有什么好奇怪,但因此令魏卿迟在魏忠贤那里损了信任,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原先在卢城时,她也监视魏卿迟,多年来对他的底细也摸得透,不过是个奴才生的小奴才,遇上流年不利闹饥荒,便成了乞儿。榜上魏忠贤这棵大树,他便绝不会背叛,为了她而令魏忠贤不悦,真真危言耸听了。

穆桃浅把魏宅逛了个遍,终于挑了一处僻静的屋子住下,这里离魏卿迟的卧房很远,却离伙房很近。魏卿迟不是个说着玩玩的主儿,穆桃浅检视了一下宅子,便知烧火丫头非她莫属了,因为这魏宅果真辞了个烧火丫头。寻思间,魏卿迟身边的小厮便跑来了,毕恭毕敬地报着,“夫人,老爷半个时辰后回来沐浴,要您烧好水。”

穆桃浅看看天色,早已黑漆漆的。既然魏卿迟吩咐了,为了相安无事,穆桃浅还是顺从地坐在风箱前,边添柴火边烧火。风箱里轰隆隆地火声蒙在耳旁。她却瞧着火苗子发呆。她走之后,府外又是怎样的情形?穆桃浅嗤鼻一笑,摇了摇头又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自己就是改不掉这胡思乱想的毛病,当初在卢城也是这样,想着人们是不是惦念她,想着京师旧府里那颗杏树快要丰收,想着闾邱辕是否在严冬又忘记了添衣。闾邱辕这三个字在脑中浮现,穆桃浅失神间已咬破了嘴唇。她觉得自己真可笑,明明要一头扎进江湖,但空有一双翅膀,却被关进了牢笼里,飞不得、逃不得。

晃神间,下人早已来报,说是魏卿迟回来了,等着沐浴。这种天气坐在风箱旁,她额前早已渗出汗水。烧好的水盛在水桶里,被下人们拎走,她这才坐在门外抹去了额上的汗。可不一会儿,伺候魏卿迟的下人便又折了回来。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喝多了酒,在卧房里大吵大闹,打伤好几个人了。”

下人火急火燎,穆桃浅倒是不急,“我只管烧火,旁的事与我何干?”

下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因……因为您是夫人呀?往日是黄伯做主,可黄伯最近生了病,当然是夫人做主了。”

“让我做什么主?难不成替你们打魏老爷一顿?”

下人早就跪在了地上,“奴才们怎敢,只是老爷今夜回来瞧见夫人搬了出去,把火气都撒在了奴才们身上。若是夫人不出面,小的就只能去请黄伯了。”

穆桃浅叹了口气,还是随下人去了,如果黄伯知道她搬出去了,这辈子都不会和她讲话了。一走进魏卿迟的卧房,便闻到浓烈的酒气。魏卿迟赤脚站在地上,只穿了一件亵衣。张牙舞爪的,满地都是散出来的洗澡水。

见穆桃浅来了,下人们慌忙都退了出去,顷刻间只剩下两个人。穆桃浅捡起扔在地上的方巾,扔进了一旁的木桶里,“你这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魏卿迟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说道,“你怎么搬出去了?你是我讨进门暖床的,不暖床留着干嘛?”

“魏老爷,你忘了?我进魏宅的门是做烧火丫头,可不是暖床的。”

魏卿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现在不需要烧火丫头了,你给老爷我暖床。”

“如此炎热的天气暖床,老爷不怕满身起痱子,最后暴毙而亡吗?”

魏卿迟讪讪地笑着,“那你的意思是到了飘雪的时节,你便会给我暖床了?如此说来也不错。”

穆桃浅知道自己又被魏卿迟绕了进去,她愤然地在魏卿迟的脑门上打了一掌,魏卿迟便像堵墙般地倒了下去。四仰八叉的魏卿迟倒也不恼,“老爷我今天高兴,自然不跟你计较。好歹咱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在未散伙以前,保持和谐是最明智的选择。”

穆桃浅一怔,想了想才问道,“你有要放我走的打算?”

“这可都是说不准的,就看老爷我愿不愿意了。”魏卿迟吃力地从床榻上坐起,“我身上有伤,奴才们服侍不好才叫你来,就算帮帮我,我嘴上不积德,可从未想过乘人之危,即便你已是魏家的人了。”

方才的魏卿迟怕是装醉吧,在穆桃浅的眼里,他不过是沾了些酒气。穆桃浅即便不乐意,但如今身在虎穴,又不能太过张扬,只能低调求安稳。她只得从木桶里又把那块方巾捞了上来。

魏卿迟的皮肤甚好,不过伤口狰狞,旧伤加新伤,看得人身上直发毛。魏卿迟不能在水中沐浴,穆桃浅便用方巾替他擦洗身子,魏卿迟倒是老实,闭着眼睛,红扑扑的脸颊,他靠在帏帘上养神。

“三日之后,我会以卢城知府的身份回去。你作为太守夫人,开心吗?”

魏卿迟忽然说了这一句,穆桃浅手下顿了顿,又继续擦起身子来,这便是黄伯口中的如履薄冰?以前的穆桃浅曾天真的认为,博学多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有一颗善心,才能做青天大老爷。如今的魏卿迟摇身一变,成了大明一方土地的父母官。说出去都叫人觉得可笑。这大明朝的官也太好做了。

魏卿迟见穆桃浅不搭茬,面上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表情,瞧不上我?也太过明显了吧?”

穆桃浅嗤鼻一笑,“魏老爷,您还是和公子哥们喝喝小酒听听曲儿吧,做卢城的知府?不怕欠债的公子哥、老板、青楼老鸨全来府上讨债吗?”

魏卿迟的喜色从面上褪去,他一把推开了穆桃浅,“在你眼里我便是这等顽劣之人?”

“强抢民女都能做出来,你不顽劣谁顽劣?大明的父母官若是你这般,这大明怕是离灭亡也不远了。”

魏卿迟本就喝了酒,如今一双眼通红,他哼笑着说,“在你眼里,只有那个心心念的大师兄是好人吧?伟岸英俊,刚正不阿?还有哪些词可以用在他身上?穆桃浅,你个蠢货,你眼中的绝世好男人,为了得到临安城,而把你的生死置之度外,如今他如愿以偿了,马上就要去临安做土皇帝了。但没有我魏卿迟,你早做了孤魂野鬼,哪还有闲工夫和我在这儿据理力争?”

穆桃浅倏地站起来,把方巾扔在了魏卿迟的脸上,“我宁可做孤魂野鬼,也不愿和你在此消磨时光。”

魏卿迟拿下脸上湿漉漉的方巾,摔在了地上,“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早知你这般薄情寡义,不如让爹爹弄死你一了百了!”

穆桃浅愤愤然地瞪了魏卿迟一眼,临走不忘踹了木桶一脚,这些天的怒火聚在心头,脚上发的力有些大,穆桃浅竟然把木桶踢了一个大洞,洗澡水哗啦啦地倾了满地。魏卿迟站在床上又跳又叫,“穆桃浅!你怎么不上天,真是反了,真是反了!”

魏宅的夜色极美,穆桃浅却坐在假山旁的凉亭里吹着风掉眼泪。连她也讨厌最近的自己,哭哭啼啼脆弱不堪。就算看见花瓣落了,也能感叹出命运不济的伤感。

“夫人,咱宅子外面蹲着个小子,说是您的奴才,奴婢怎么劝都劝不走,已经在门外做了一整日了。”

穆桃浅偷偷抹去眼泪,听奴婢这么说,她便知道门外的是谁了,阿照就是让人头疼,他脑中自有一番理论和纲常,执意的想要留在她身边,可她自己都是泥菩萨,又怎能带着他一起惊涛骇浪?

“不管他,饿了累了,自然会走。”

穆桃浅整晚都在生闷气,回到卧房才平静了些。她揉了揉微痛的额头,穆桃浅既有想杀魏卿迟的心,又有一颗泛不起任何波澜的心。原来她的未来是成为闾邱辕的小妻子,在他撑起的一片天下剑走江湖,生一两个孩子,快活人生。而如今,穆桃浅的未来漆黑一片,看不到摸不着。

穆桃浅许是真的累了,回到卧房便昏睡不醒,说来奇怪,魏宅治好了她择床的习惯。她只要一沾枕头,便能沉稳的睡过去。就这样睡了一两个时辰,穆桃浅却被婢女唤醒了。

婢女胆战心惊,连话音里都哆哆嗦嗦的,“夫人,您快去瞧瞧吧,老爷不舒服,在床上直打滚。”

穆桃浅从床上坐起,有些烦躁地揪扯着披散而下的长发,魏卿迟,又是魏卿迟。白日不安宁,夜里也不让人清净。

“他病了就找大夫,为何非要告知我?”

“黄……黄伯说他病着,况且府上有了夫人,往后有大小事都要禀报夫人,不必再找黄伯商量。”

黄伯真的是撒手不管了?这种情形好似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卢城,叫人心力交瘁。

穆桃浅扯过被子又往紧裹了裹,不愿理会那个小奴婢。可小奴婢却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老爷这段时间一向好好的,忽然这么难受,奴婢们也手忙脚乱了。”

穆桃浅闭着眼睛说道,“兴许是装得,踹他一脚试试便知,不要再来烦我。”

小奴婢却跪在地上快要掉眼泪了,“夫人莫要说笑了,奴婢可不敢这么做。老爷的汗珠子一直挂在额头上,怎会是装的。”

穆桃浅被哭哭啼啼的小奴婢搞烦了,只得再去魏卿迟的住处去看看。夜里长廊下,小奴婢在前面掌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却照不了穆桃浅的心。

“府上时常这般鸡飞狗跳么?”

小奴婢恭敬地回答着,“倒也不是,老爷时常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看看书逗逗鸟,间或和京城里的公子哥们走动走动。”

小奴婢的话穆桃浅是不信的,以前在卢城魏卿迟便有腹痛的毛病,那时大夫便下了严令,不准喝酒。可魏卿迟不听,依旧花天酒地,到了后半夜便脸色惨白,腹痛难忍。常常令穆桃浅整夜难眠,她离开魏卿迟不过区区数月,他就变了模样?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远远地,穆桃浅便能瞧见屋外站了满当当的人,一个个忧心忡忡的样子。穆桃浅走进屋子,才发觉方才的满地狼藉早已收拾干净,魏卿迟躺在床上紧咬着嘴唇,一张脸没有血色。大夫把脉看过,开了一副药方,便向穆桃浅回话了,“夫人,魏老爷是旧疾犯了,也没别的法子,小的开副调理的药,今夜就喝了,切记不可再饮酒。”

穆桃浅赏了大夫,便把一屋子的人都遣散了。她没来的时候便知魏卿迟没事,因为他喝了酒之后就是这幅德行,数月而已,魏卿迟长不了多少出息。

魏卿迟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不时哼哼唧唧,穆桃浅也不做声,就看着他打滚出汗。下人们连夜熬了汤药送过来,穆桃浅这才开口说话了,“喝了吧,虽然也没什么效果。”

魏卿迟紧紧咬着被角,省出一分力气回绝道,“不喝,死都不喝。”

这倔强的模样也与平日如出一辙,穆桃浅早就把他摸透了,“你早知这病没得治,还要兴师动众的找大夫来。大半夜的,一院子的人都不能歇息,这汤药不喝天理不容。”

魏卿迟的不适并非假装,他的亵衣早已湿透,也没了刚回府时的精气神,“这药这么苦,喝它还不如死的好。”

穆桃浅不想与他再费口舌,走上前,掐着魏卿迟的喉咙便把汤药灌进了魏卿迟的口中。这汤药不愿喝也喝下了。魏卿迟整个人都木木的,他干呕了两下,哇的一声,药便全都吐了出来。

“你……真的想我死,这……分明就是毒药。又苦又难喝的毒药。”

就算叫他老爷,魏卿迟也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公子哥儿,喝药这等事还得威逼利诱,说出去都会叫人笑话,况且这等人还要做卢城知府。穆桃浅不屑地说,“你自己最好爱惜点儿身体,别还没等回到卢城,便死了。”

“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殉葬。”

穆桃浅不想听他絮絮叨叨地诅咒,便出了门,对门外的下人吩咐再重新熬一碗汤药。虽然这汤药并不能解魏卿迟一时痛苦,但她看了药方,大夫开了安眠的药材,喝了至少他不再折腾,所有的人便都能安歇了。

穆桃浅一人独自回房,走到半路还是折返了方向,伙房里打着瞌睡的下人看守着汤药,穆桃浅没有叫醒下人,只是挽起了衣袖,和起面来。

待一个时辰之后,熬药的下人是被浓香的味道馋醒的,见穆桃浅站在锅灶前,早就吓得魂不守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竟然睡着了。”

穆桃浅把吃食放入盘中,不禁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汤药可熬好了?”

奴才点点头,穆桃浅才说道,“下次再如此不经心,便要赶你出门了。”说完此话,穆桃浅有些晃神,只要在魏宅,不自觉便代入管家的身份里,好似她从未嫁过,也从未离开。

瞧着奴才胆战心惊的模样,穆桃浅也觉得无趣,她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我们走吧。”

或许知道早已没了看客,屋外已听不到魏卿迟鬼哭狼嚎的声音,只隐隐听到些呻吟声。

---题外话---上午还有一更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大奉打更人 穿越大周 斗破苍穹外传之云韵篇 我为了少主威严欺负下老婆没错吧 都市沉浮 空降迦勒底随后成为所长这件事 末世重生之带娃修行 男欢女爱 光阴若梦 佣兵的战争 谁与争锋 剑来 盗墓之我是胡八一的表弟 逍遥人生 几度梦回三国之梦醒时分 从斗破开始的万界冒险 镇妖关 综漫中的春物 爽帝:从高平陵事变开始逆袭 蛮荒补天人 
经典收藏给大帝收尸,我暴涨万年修为! 斗罗:重生曼陀罗蛇,蟒蛟化龙! 合欢宗:从曹贼开始的日常修仙 港综从巡警开始 武动乾坤 开局不朽大帝,只手覆灭禁区 从水猴子开始成神 斗罗大陆之刘小枭传说 魔法世界的养蜂人 活棺 重生兽世:系统逼我去修仙 开局:我有一个抽奖系统 人在东京,恋爱游戏要云养! 谁让这小子当大师兄的? 万界第一战神 海贼里的幻术能力者 搞电竞不如撩教练,好甜 让你代管宗门,全成大帝了 医者仁心陈南 逼我出宗门,我成仙帝你哭啥? 
最近更新提前登陆游戏世界,开局联姻女帝 西游记扩写 悍匪掠夺,掠天、掠地、掠众生 夜域余晖 求道万界 香火传世,唯我北辰真君 七个姐姐听到我心声,心态彻底崩了! 系统越来越诡异关我牧师什么事 古蜀记青铜蚕丛 他连神兽都能炼制,你说他是废物? 混沌圣决之太古天途 尘枪天尊 民间精选惊悚鬼故事 北地皇帝,从巡境官开局 西游白话版 散装社会团体 我创造了禁忌的她们 放心,我又不是莽夫! 我废柴真千金,会亿点玄学怎么了 无之尘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 若善溪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txt下载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最新章节 - 风华锦绣,夫君太纨绔全文阅读 - 好看的玄幻魔法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