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情况有变。”祝良放下手机回到包厢，声音带着歉意的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威哥那边临时有事，想带奶奶一起来。咱这桌……挤不下了。”
话音刚落，留着平头、性格直爽的石头就“噌”地站了起来：“嗨！我当多大点事呢！威哥奶奶要来，那必须得让地方啊！反正这个点我家肯定还没开饭，我回去正好能吃上热乎的，不耽误！”
他旁边的蓝衣小哥阿书立刻拽了他一把：“你坐下！你念叨想来苏氏念叨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来了，哪能让你走？还是我走吧！我最近上火，脸上冒了好几颗痘，明天还得见客户呢，吃一顿好的爆一脸痘，亏大了！”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上的痘痘。
“得了吧你，上次火锅就属你涮牛肉最欢实！”戴着眼镜、性子文静的林子推了推眼镜，“我其实对牛肉一般般，没那么大执念，要不我回吧。你们吃好喝好，替我多吃点。”
包厢里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几个大小伙子争着要退出，气氛热烈却不见火气。
他们都是赵志威少时就在一起玩的铁哥们，读书时没少在放学后饿得前胸贴后背时，跑去赵志威奶奶家蹭饭。
那时候张阿婆总是笑呵呵地端出刚蒸好的、馅料十足的大肉包子，或是皮薄馅大的饺子给他们吃。
抚慰着他们饥肠辘辘的肚子。
那面皮的麦香、肉馅的扎实滋味，以及阿婆慈祥的笑容，是他们青春时代最温暖的记忆之一。
如今大家都工作了，对那份情谊和照顾始终铭记于心。
让阿婆吃得开心，他们谁退出都觉得应该，甚至都带着点“报恩”的心思。
最后还是祝良拍了板：“都别争了！石头你家远，回去麻烦。阿书你痘痘快好了别找借口。林子你少来这套，上次烤肉就你抢得快。”他语气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听我的，我家离得最近，就七八分钟路程。我撤！预订是我打的，我跟店里也好沟通。下次让威哥单独再请一顿更好的！就这么定了！”
他的理由充分，半开玩笑半认真神情，让其他三人都没了话说。
“那下次我请，保证让你吃到撑。”石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地补了一句。
祝良没客气，笑道：“放心，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出血。”
他掏出手机给赵志威回了条消息：【搞定！位置有了！放心带奶奶来！】。
发完消息，他跟兄弟们打了个招呼，毅然离开了包厢。
包厢门轻轻关上，刚才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石头、阿书、林子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遗憾和沉闷。
期待已久的聚餐还没开始就少了一人，还是最不该走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服务生已将祝良所在包厢出现临时想要加座的问题，以及几位客人互相谦让的特殊情况，汇报给了当值主管。
主管又迅速将此情况告知了正在后厨巡查的苏浩泽。
苏浩泽闻言，微微蹙眉。
苏氏向来注重用餐体验和口碑，这种因人情温暖而起的“小意外”，他不想简单地以“规矩”处理。
他快步走进厨房，找到负责厨房管理的李厨：“李师傅，‘御牛秋宴’的备料情况怎么样？尤其是按位上的菌菇牛肉汤，还能调整出一份吗？”
李厨显然也了解情况，拿着出餐单快速汇报：“老板，按老规矩，我们每天都会比预定人数多备约一成食材以防万一。”
“今天已上了七桌，后面还有三桌，包括祝先生这桌。刚才003桌的小朋友打翻了一份菌菇汤，我们已经补了一份。005桌的服务员上菜时手滑撒了些，也重新做了一份。”
“现在按位预备的汤盅，刚好一份多的都没有了。其他菜品分量都可以调整，唯独这按盅炖的汤，临时添一份，时间火候都来不及。”
苏浩泽欣赏那几个年轻人尊老敬老的心意，也理解后厨的难处。
他沉吟片刻，迅速做出了决断。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不能让客人因为好心而吃得不痛快，尤其还有长辈在场。这样，我们提供几个方案，看客人如何选择。”
苏浩泽让主管跟大厨想想有没有可行的解决办法。
三人快速地商议几分钟后后，列出了三个方案。
一：将按人头上的菌菇牛肉汤，改为用大汤碗盛装上桌，由客人自行分食。自然不存在数量差，但可能失去分餐精致感。
二：将缺少的那份菌菇牛肉汤，替换为今日同样备料充足的另一道招牌汤品——菊香蟹壳汤。虽然主题从“牛”变“蟹”，但品质和口碑同样顶级。
三：从已准备好的每一盅菌菇牛肉汤里，均出少许汤和料，勉强凑成一盅。但每盅份量都会略减，汤料的丰足感会打折扣。
“无论客人选择哪个方案，”苏浩泽强调，“都必须由我们主动、提前、诚恳地向客人说明情况，获得客人理解和同意后，再按方案上菜。绝不能让客人被动发现菜量不对或菜品不同而产生误会。”
主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对方当即整理了一下衣襟，端着一壶新沏的迎客茶，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轻轻敲响了包厢门。
“各位贵宾晚上好，打扰一下。”主管进门后微微躬身，亲自为客人续上热茶，态度真诚而不失分寸，“方才得知包厢里出现了一些突发的小状况。各位贵客慷慨谦让，成全朋友孝的举动，本店老板知晓后亦是十分感动。也希望能尽力为各位贵客提供完美的用餐体验。”
石头、阿书、林子都有些愕然。
主管继续解释道：“关于其中有一道汤品临时无法再增加的问题，本店有几个折中的方案，想请几位贵客拿个主意，看看哪一种更为合适……”
主管的一番话，让包厢里的三个年轻人又惊又喜。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石头惊喜道。
“苏氏这服务……真是没话说！”阿书感叹，郁闷一扫而空。
林子推推眼镜，露出轻松笑意。
他们简单商议后，石头作为代表连忙说：“谢谢您和老板！太感谢了！我们选第一个方案，用大汤碗上就好！给您们添麻烦了！”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主管微笑着再次说明了需要收取加座费用的事情，得到肯定答复后便微微欠身告退，“那我这就去安排后厨准备，祝各位今晚用餐愉快。”
主管离开后，包厢里洋溢着问题解决的轻松感。
石头看着空座位，猛地一拍大腿：“哎呦！良哥走了啊！得赶紧叫他回来！”
“对啊！”阿书立刻掏出手机，“必须叫他回来！这顿没他不行！”
林子笑着点头：“快打，应该没走远。”
电话接通，传来祝良的声音：“怎么了？又出啥事了？”
阿书按了免提激动道：“良哥！别回家了！快回来！天大的好事！”
石头凑近喊：“苏氏老板太牛了！给解决了！换大汤碗，能加座！快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随即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我刚到小区门口！”
“千真万确！跑回来！菜还没上，就等你了！”石头吼道。
“等着！马上到！”
电话匆匆挂断。
包厢里几人笑了起来，气氛欢快。
大约七八分钟后，包厢门被推开，祝良微喘着气，带着细汗出现在门口，脸上是灿烂笑容：“我……没来晚吧？”
“没来晚，快坐。”石头笑着招了招手。
十五分钟后，赵志威搀着奶奶走到包厢门口，心里正打着鼓，暗自愧疚给兄弟们添了麻烦。
他刚推开门一抬头，就看到祝良不仅没走，正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灿烂笑容朝他挥手。
“良子？！你……你们……”赵志威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又考虑到自家奶奶在场不好提起。
他稳住情绪，扶着奶奶往里走：“奶奶，就是这里了，您慢点。”
张阿婆显得拘谨，穿着自己最好的深色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好奇又紧张地打量雅致的环境。
“阿婆好！”
“奶奶您来啦！”
“快请坐，奶奶！”
石头、阿书、林子、祝良立刻都起身，热情打招呼，挪椅子，将主位让给张阿婆。
看到这几张熟悉又热情的脸庞，张阿婆的紧张消退了不少。
祝良笑着凑近些，带着点期待问道：“奶奶，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张阿婆扶了扶老花镜，盯着祝良认真看了两眼，不太确定地试探道：“是……那个喜欢吃大肉包子，却不喜欢葱花，一定要挑得干干净净的小祝？”
“哎！对喽！奶奶您还记得这么清楚呢！”祝良立刻高兴地点头，像个被认可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前的细节阿婆都还记得。
“我呢我呢！阿婆，您看我！”阿书也笑嘻嘻地凑过来。
“还有我呢！阿婆。”林子不甘示弱地举手。
张阿婆被他们的热情感染，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目光在他们俩脸上转了转，迟疑道：“你……是吃饺子就光喜欢吃馅，不爱吃皮的小书吧？你…你…是那个吃什么都喜欢蘸好多好多醋，说那样才够味的小林？”
“哈哈哈！没错！就是我！”
“对对对！阿婆您记性真好！”
这下包厢里的气氛彻底热闹开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赵志威看着奶奶准确地说出朋友们的“小毛病”，心里既好笑又温暖，他知道，奶奶这是真的放松下来了，找回了当年照顾这群皮猴儿的感觉。
“哎，好，好，都是好孩子，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真好，真好……”张阿婆笑着连连点头，最后一点拘谨也烟消云散。
随着赵志威跟张阿婆的入座，包厢里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气氛正好。
此时穿着素雅宫装的服务员们推开门，准备开始上菜。
首先端上的是金鼎菊花牛腩。
一只小巧精致的金色鼎炉被端上桌，底下还有小小的烛火保温。
鼎内是色泽红亮、炖得酥烂的牛腩块，其间点缀着舒展的食用黄菊瓣，菊花的清香与牛肉的浓醇香气奇妙交融，热气腾腾。
第二道则是松茸牛肉卷。
洁白的瓷盘上，是几卷煎得外皮微焦、色泽金黄的牛肉卷，隐约可见内里包裹的珍贵松茸片。
菌类的特殊鲜香与牛肉的油脂香气扑面而来，显得格外珍贵。
第三道是御笔牛肉酥。
这道菜造型别致，宛如一支支微缩的毛笔搁在笔架上。
酥皮做得极好，层层起酥，色泽金黄，想象着咬下去那咔嚓作响的酥脆感和内里咸鲜的牛肉馅，就令人食欲大开。
第四道是水晶牛肉冻。
透明的水晶盏里，盛着颤巍巍、晶莹剔透的肉冻，中间冻结着清晰的、撕成细丝的牛肉和少许翠绿的香菜末。
看上去清凉弹滑，十分爽口开胃。
张阿婆看得眼花缭乱，小声惊叹：“哎呦，这做得跟画儿一样……这哪是菜啊……”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菜式，感觉像是在看戏文里的御膳。
然而这还不算完。
后面的太极牛肉羹更是让她张大了嘴巴。
一个白瓷大碗中，羹汤被巧妙地做成太极图案，一边是浓郁的牛肉糜羹，一边是清新的蛋白蔬菜羹，阴阳交融，意境十足，口感想必也层次丰富。
随后的秋菊爆牛柳，热炒的镬气十足！
鲜嫩的牛柳条与洁白的菊花瓣、鲜红的辣椒段、黑色的木耳急火快炒，色彩鲜艳夺目，香气霸道诱人，让人口水直流。
还有那道八宝牛肋盅压轴的八宝牛肋盅。
服务员端上来的是一只只完整、橙黄可爱的贝贝南瓜。
南瓜盖被小心揭开，顿时，混合着南瓜清甜、板栗粉糯、菱角清甜、香菇厚实以及牛肉酥烂的复合型浓郁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包厢。
可以看到南瓜内壁被刮得薄了一些，汤汁融合了南瓜的蜜味，显得更加醇厚温暖。
“就是这个南瓜盅啊……真讲究……”张阿婆对孙子小声说，眼里满是期待。
当赵志威给她夹了一大块炖得酥烂的牛肉时，她轻轻拉住孙子的手，极小声音地说：“小威，够了够了…这肉一看就金贵…你多吃点，奶奶尝一口味儿就行了…”
赵志威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奶奶，您就放心吃吧，这是大家的心意呢。”
朋友们也纷纷笑着附和：“阿婆您千万别客气！”
“就是，您多吃点我们才高兴！”
张阿婆这才笑着点点头，安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