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茹的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拐入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早已等候在此的“梅姑”和另一名情报司的女子迅速上了车。
“梅姑”一把抱住浑身发抖的杨慧茹,感受到她冰冷的体温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低声安抚:“公主殿下,别怕,是我们!您安全了!是陛下派人来救您了!”
听到“陛下”二字,杨慧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斗篷的帽子滑落,露出那张虽然苍白憔悴却依旧难掩绝色的面容,她紧紧抓住梅姑的手,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急切:“真……真的是哥哥?哥哥派人来了?述郎呢?丫丫呢?”
“驸马爷那边我们正在想办法,丫丫很好,很安全,您很快就能见到她!”
“梅姑”快速而清晰地回答,同时和另一名女子手脚麻利地帮杨慧茹脱下那身显眼的、带着齐王府气息的华丽衣裙,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普通民妇穿的粗布衣衫,又将她的发髻打散,随意挽了一个常见的妇人髻,用一根木簪固定。
与此同时,另一辆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马车,载着一名经过精心打扮、身形与杨慧茹有七八分相似、同样被斗篷笼罩的女子,在几名同样是“家丁”打扮,实则由“影子”带领的情报司好手护卫下,驶向了封德彝府邸的方向。
那名女子,是情报司费尽心力找到的、一名因家道中落而自愿为此冒险换取家人富贵的官妓,她熟知礼仪,气质不俗,足以在短时间内瞒天过海。
孙府一间极其隐秘的地下密室内,灯火通明。
当换装后的杨慧茹被“梅姑”搀扶着走进来时,早已等候在此的孙道源连忙上前,就要行大礼:“臣孙道源,参见公主殿下!让殿下受惊了!”
杨慧茹虽身处险境多时,但自幼养成的皇家气度仍在,她连忙虚扶了一下,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真诚的感激:“孙大人快快请起!此番若非孙大人冒险周旋,慧茹恐怕……此恩此德,慧茹没齿难忘!”
说着,眼圈已然红了。
“殿下言重了!此乃臣分内之事!” 孙道源连称不敢,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他看着眼前这位虽布衣荆钗、难掩憔悴,却依旧保持着端庄仪态的长公主,再想到齐王府和即将被送入封府的那个替身,只觉得这世道变幻,命运弄人。
“孙大人,后续之事……”
“掌柜”也在密室内,他更关心计划的完整性。
孙道源定了定神,答道:“诸位放心,齐王那边,老夫已稳住。他只当长公主已被送入封府。封德彝那边……据老夫所知,他今夜确实在府中设了小宴,那替身送去,正好应景。以封德彝的性子,得了如此‘厚礼’,近期内定然心满意足,不会再生事端,更不会去齐王府求证。”
“掌柜”拱手答谢道:“此次还要多谢孙大人鼎力相助!”
孙道源笑着道:“呵呵,老夫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掌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满是诚意的说道:“哪里,哪里!孙大人,放心!此事经过我会详细禀告陛下的!我大隋乃至陛下不会忘记孙大人的恩情!”
“好、好!那老夫就不在此多打搅了诸位了,告辞!”
“我送送您,孙大人,请!”
…………
成功救出兰陵公主杨慧茹,并将其秘密转移,仅仅是完成了整个营救计划的第一步。
就在开始计划救出杨慧茹同时,另一场关乎她丈夫、驸马柳述生死的行动,也在长安城另一边,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营救柳述的任务,由情报司长安站的另一位干将,代号“石匠”的头目负责。
“石匠”其人,如同他的代号一样,更侧重于实际的、物理层面的操作与突破。
他面容憨厚,皮肤粗糙,若混入市井匠人之中,绝难分辨,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却既能精巧地复制钥匙,也能毫不留情地拧断敌人的脖子。
京兆府大牢,作为关押重犯之地,墙高院深,守卫森严,尤其是关押柳述的重犯区,更是如同铁桶一般。
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唯一的希望,在于找到其防御体系的薄弱环节,悄无声息地潜入。
“石匠”手下的一名年轻探子,代号“泥鳅”,已连续几日伪装成兜售劣酒和花生米的小贩,在京兆府大牢后门那条相对僻静的巷口蹲守。
他很快发现,牢里一个姓王的中年牢头,几乎每隔一两日,在临近交班前的黄昏时分,总会溜达到距离大牢约两条街外的“醉满楼”,点上两壶最便宜的烧刀子,就着一碟茴香豆,自斟自饮大半个时辰,直到天色擦黑才带着一身酒气,脚步虚浮地返回牢房交接。
这王牢头面相油滑,眼神闪烁,显然是个贪图小利、纪律涣散之辈。
“目标锁定,就是他。” “泥鳅”将观察结果汇报给“石匠”。
“醉满楼……这地方人多眼杂,但也便于下手。”
“石匠”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找两个生面孔的弟兄,扮作行商,在他旁边桌坐下。找机会搭话,就说是同乡,套近乎,灌醉他。‘泥鳅’,你负责望风,确认他随身携带的钥匙串形制,尤其是那把看起来最厚重、应该是牢门钥匙的。”
行动在次日黄昏如期进行。
醉满楼的大堂内人声鼎沸。
酒气、汗味和劣质脂粉味混杂在一起,一副喧嚣热闹的景象。
王牢头下了值,便一个人来到了醉满楼喝酒。
他坐在老位置上,耷拉着眼皮,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闷酒,吃着菜。
两名情报司人员,身着半旧绸衫,作关外商旅打扮,坐到了他邻桌。
他们点了壶好酒和几样精致小菜,开始吃喝起来。
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操着略带河东口音的官话,对着王牢头笑着搭讪道:“哎呀,这位差爷老哥,看您面善得很,莫不是河东人士?”
王牢头醉眼惺忪地抬起头,瞥了对方一眼,含糊道:“嗯?你们也是河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