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闹钟还没响，我已经坐在床边穿鞋。昨晚睡前把练歌要用的本子放在桌上，现在上面多了几行姜美妍写的批注，字迹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是认真写的。她昨天说要帮我整理往届选手的资料，没想到真熬夜做了。
我拿着本子走出房间，院子里没人。车库门半开着，灯还亮着，地上有烟头，是姜卫国的。他总在开工前抽一根，今天也一样。我把包放进车库里，打开音响试音，声音有点闷，调了两下才正常。
五点二十，正式开始练声。
先从基础发声练起，一遍遍重复关毅教过的呼吸节奏。唱到第三组高音时，喉咙发紧，我停下来喝口水。抬头看窗外，对面那堵墙外是条小巷，平时没什么人走。可刚才我开口唱的时候，好像看到墙角有人影动了一下。
我放下水杯走出去看了看，巷子里空的，只有只猫从垃圾桶上跳下来跑了。
“姐！”姜美妍提着两个塑料袋从院门口进来，“豆浆油条！趁热吃！”
我把椅子搬出来，两人坐在车库门口吃饭。她把手机递给我，里面存了个视频合集，标题写着“近三年决赛选手现场”。
“我挑了三个最有可能和你同组的人。”她说，“这个女的去年赢了徐若琳一次，唱抒情特别稳；这个男的是学院派，技术强但感情不够；还有一个混声很厉害，你得注意别被压住。”
我点开第一个视频，仔细听她的咬字方式。唱到副歌部分，我发现她在转音前有个微小的停顿，像是刻意留白。我试着模仿，声音不太顺。
“你别急。”姜美妍说，“你现在写的歌和他们风格不一样，不用完全照搬。”
我点头，又放了一遍。
太阳升起来后，院子里热了些。我们把音响挪进车库深处，避免扰民。我开始试唱新写的歌词，第一段写的是清晨送快递的路上看到的日出，第二段是陈静姝在厨房煮面的样子。关毅说这段旋律可以加一点轻钢琴，让情绪慢慢推上去。
我录了三遍，回放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唱到“她站在灶台前背对我，袖口沾着面粉”这句时，声音有点抖。不是技巧问题，是我想到那天她偷偷给我塞了五十块钱，让我买新耳机，自己却还在用十年前的老款。
姜美妍坐在我旁边听，没说话，听完才说：“这句留着，别改。”
中午关毅来了，带了一瓶润喉糖和一份新的编曲草稿。他听完我的demo，指了几处节奏可以调整的地方，又重新标了气口位置。
“你想表达的东西很多。”他说，“但不能全堆在一段里。主歌收一点，副歌再放开。”
我照他说的改，重新唱了一遍。
他点点头，“这次对了。”
我正准备再练一次，忽然停下动作。
“怎么了？”他问。
“外面有人。”我说。
他皱眉，起身走出去。我跟着他，走到车库门口往巷子看。还是没人，但靠墙的那片树叶在晃，风早就停了。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姜美妍也出来了。
“不是。”我说，“我唱到那句‘她袖口沾着面粉’的时候，树叶动了一下。上次也是，我一换气，外面就有动静。”
关毅沿着墙根走了一圈，蹲下检查地面，没有脚印。他又看了看屋顶边缘，也没发现摄像头或者录音设备。
“可能是风吹的。”他说。
“风早就停了。”我看着那片叶子，“而且我知道那种感觉。上次比赛前，我也总觉得有人在听我唱歌。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每天凌晨躲在排练室外偷录音频。”
他站起身，脸色沉了些。
“如果真有人盯你，不会只看不动作。”他说，“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不能凭感觉下结论。”
我回到车库，拿起水瓶喝水。手心有点出汗。
下午继续练歌，我把注意力拉回来，一遍遍打磨副歌部分。姜美妍帮我记时间，每唱完一段就告诉我有没有超时。关毅在一旁修改谱子，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
唱到第五遍时，我又停了。
“又怎么了？”
“有人在看我。”我说，“我不确定在哪里，但我能感觉到。每次我准备进高音，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就更重。”
关毅放下笔，走到我面前。
“你是怕重演上次的事？”他问。
我点头，“我不想再因为别人的小动作毁掉一次演出。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不想被人从背后拉下去。”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我会联系安保公司，在附近装两个临时监控。排练时间你也尽量固定，不要在早晚没人的时候单独过来。”
“可是……”我看着窗外，“如果是熟人呢？如果是知道我习惯的人？”
他沉默了几秒。
“你说得对。”他拿出手机，“我让团队明天派人来，全程跟拍排练过程。所有音频视频都由我们自己保存，不再交给第三方。”
姜美妍插话：“我可以每天陪她一起练！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关毅看了她一眼，“你也要准备自己的考试，别耽误正事。”
“没事的！”她摆手，“我白天有空，晚上也能来！姐现在最重要！”
我看着他们，心里松了一些，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在。
傍晚，太阳落下去一半，院子里的光变成橙色。姜美妍回家吃饭前，把整理好的资料打印出来放桌上，还用荧光笔标了重点。
“你明天早上几点来？”她问我。
“六点。”我说，“早点开始，避开最热的时候。”
她点头，挥手走了。
关毅留下来看我做完最后一轮发声练习。我对着镜子走位，一边唱一边记步伐。唱到第二段主歌时，我突然回头看向窗外。
窗帘没拉，外面那片墙角的位置，有一块反光。
很小的一闪，像玻璃镜片。
我停下动作。
“怎么了？”关毅问。
“那里。”我指着墙角，“刚才有光闪了一下，像是镜子或者手机屏幕。”
他立刻走出去，快步绕到巷子那边。我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盯着那个位置。
他查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纸巾，上面沾着一点灰。
“有人在那里站过。”他说，“纸巾是湿的，还没干透。可能是擦汗留下的。”
我盯着那张纸巾。
“不是风，也不是猫。”我说。
他把纸巾收进口袋，“明天监控到位。在这之前，你不要一个人过来。”
我点头，收拾东西准备走。
他递给我一瓶水，“别自己扛。”
我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
“关毅。”我把瓶子握在手里，“我不是想多疑。但我知道，有些人不会等我准备好才出手。我现在不怕比赛，我怕的是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把我拖回去。”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把瓶子捏紧，“如果只是普通粉丝偷看，不会选这种角度。那个人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唱哪一段，也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停。”
他眉头皱了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车声，是姜卫国下班回来了。他按了按喇叭，车子缓缓停进院子。
关毅把手放在我肩上，“从明天开始，所有流程我亲自跟进。你想唱的歌，我会让它完整地出现在舞台上。”
我点头。
他转身去开车门，我站在原地没动。
巷子深处，那片墙角又黑了下来。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