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盐俞镇训练中心内的一间空旷教室，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斜斜洒进来，落在中央的独桌上泛着微光。
彦阳坐在桌前，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微蹙，专注地作答着上面的试题，这是他外勤考核的最后一项测试——此前三个月，各项实战测试都已顺利完成，如今只剩这笔试拖了些时日，不过今天也即将完成了。
写下最后一题后，考试系统实时阅卷，给出了及格的分数，彦阳看到这个分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并不求满分通过，只要能够过关就好。
放下平板，彦阳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出教室，认准方向后，直接朝着邵红的办公室走去，路上也遇到不少学员和老师，带着考核全部通过的喜悦，彦阳都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彦阳认出了他，脸上带笑地走了过去，来到他身旁后，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接着问候道：“约翰，上午好呀，今天没课吗？”
约翰听到彦阳的声音，转头看向他，微微摇了摇头回答：“我在盐俞镇训练中心的所有课程都结束了，现在对于圆环的武器装备的应用，你们都会了，而且我也选出了几个对武器装备教学有天赋的小子，他们会接替我来培训新人，有新装备更新的话，他们通过全息影像或者前往西塔尔学习就好。”
听到这里，尽管这件事他已经提前从邵红那得知了，但仍不免觉得有些失落：“所以，你是要回去了吗？”
约翰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了一处护栏边，下方正是训练中心主楼的大厅，看着大厅来来往往的行人，约翰扶着冰凉的护栏，目光掠过楼下穿梭的人群，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我也是时候回去了，现在就等着正式的调令下来，估计也就是今天的事了。”
彦阳有一个疑惑，但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但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约翰，你回去之后，是要做什么，是跟韩智美一样成为高阶指挥官带队伍，还是其他什么。”
但这个问题说出口后，彦阳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不太合适，随即补充道：“如果涉及到圆环的机密，你也不用回答我的，我就随口一问。”
“我们圆环的机密，你知道得还少了吗？”约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接着对于彦阳的疑惑，他也给出了答案：“我回去后的工作，也不是机密，说给你听也无妨。”
听到这话的彦阳便竖起了耳朵，紧接着约翰开口：“回去之后，我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将机动部队给裁撤掉。”
听到“裁撤机动部队”这几个字，彦阳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不解的问道：“裁撤机动部队？什么意思？”
看到彦阳的这个表情，约翰神情中带着点惊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看来你这段时间接受外勤训练和考核真的非常刻苦呀，用你们东洲的话来说，真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见约翰这个反应，彦阳顿时明白，看来这件事应该早就公布了，随即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不是在外勤的训练上落后太多了吗？所以就一门心思扑在训练和考核上了，没心思管别的事，你给我简单讲讲呢？”
约翰转头看了一眼彦阳，接着露出了一丝思考的表情，随后道：“我记得你今天就要出发前往自由市吧。”
彦阳点了点头，应道：“招募我的那个外勤小队的队长都已经催我好多次了，所以等会就准备出发，手续都办好了，我刚考完最后一场试，现在去我姐那拿我的背包，我姐送我去机场。”
听到彦阳提起“外勤小队的队长”，约翰脸上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却没多言。彦阳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位队长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让约翰这般反应？”
“行，那我们边走边说，不耽误你的行程。”说罢，约翰先一步动身，朝着邵红的办公室走去，彦阳紧随他的身旁。
走进行政区域，走廊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天花板上冷白的灯光直直落在两人脸上，映得周遭更显安静，约翰边走，边向彦阳解释机动部队裁撤的原因：“第十五特别机动部队的人员构成，你应该都清楚吧。”
彦阳侧着头想了下，接着回答道：“圆环与西洲各国一起成立的异能者作战部队，来源就是圆环和西洲各国的人吧。”
“嗯。”约翰点了点头，接着补充道：“现在的裁撤就是要把西洲各国来的人分出去，完全交还给他们自己管理，既是完成和西洲各国的约定——帮他们拥有异能者军事力量，同时也是执行公主殿下对西塔尔未来的决策。”
关于圆环与西洲各国的这个“约定”，彦阳之前在训练中心上课时也听过老师详细讲过：早年IIA控制西洲期间，不仅要求各国对境内异能者实施严格约束，还彻底瓦解了他们自建异能部队的可能——西洲各国因此既无反抗IIA的异能士兵，也没了挣脱控制的底气。
直到圆环凭自身力量将IIA彻底逐出西洲，本想推动各国放开对异能者的管控，却发现他们仍忌惮IIA卷土重来，始终不敢迈步。于是圆环牵头组建了机动部队：以圆环名义立项，在圆环自己士兵的基础上，招募西洲各国国民为成员，训练后再部署回各国境内。
这支部队数量虽不算多，却实行双重管理——既接受圆环的统一指挥，也遵守驻扎国的法律，紧急情况下还能听从各国政府的调配。如此一来，既让IIA的不满只能直接针对圆环，不会迁怒西洲各国，也悄悄帮他们培育起了属于自己的异能军事力量。
“那裁撤之后呢？圆环不可能没有军事力量了吧。”彦阳开口问道。
约翰淡淡一笑，接着道：“那是自然，机动部队原本的北极星成员和曙光社成员仍在，之后会组成新的军事力量，目前暂定名为‘西塔尔防卫军’。”
“西塔尔防卫军？”彦阳喃喃着这个名字，从圆环的特别机动部队，到归属西塔尔的防卫军，彦阳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约翰听出了彦阳语气里的疑惑，索性毫无隐瞒：“以前圆环是用来团结各路异能势力与西塔尔各国的，如今这个功能已渐渐淡化。虽还未正式公布，但可以确定的是——北极星、爱琴海之遗、曙光社这几个组织将完全融为一体，尽数归入西塔尔国家体系，而圆环日后会成为西塔尔专门管理异能者事务的机构。”
“这样呀。”彦阳喃喃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结合自己所知顺着思路梳理起来：“爱琴海之遗本就只有Z一人，他既不愿意重建，如今又替艾米莉打理着北极星，这一组织留着确实没了意义。”
他稍作停顿，话锋转向北极星：“至于北极星，早已和西塔尔深度绑定，合并本就顺理成章。况且艾米莉和凯瑟琳本就情同姐妹，说她是西塔尔皇室成员也不为过，再加上她向来是甩手掌柜的性子，北极星合并进西塔尔，反倒更稳妥。”
约翰在一旁静静听着，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浅笑，并未插话打断。
彦阳没歇气，接着说起曙光社：“曙光社本就是凯瑟琳为招募外来异能者而成立的组织，本质上就是西塔尔的一部分，如今正式融入也是情理之中。”
梳理完三个组织的逻辑，彦阳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北极星、爱琴海之遗、曙光社这些异能组织的成员日后仍归圆环管辖，而圆环再并入西塔尔——乍看之下多此一举，但我总觉得凯瑟琳这么做绝非无的放矢。”
他眼神亮了几分，语速也快了些，开口道：“以前西塔尔与其他异能者组织共同组成了圆环，而圆环是纯粹的异能者组织。西塔尔名义上是个国家，可不论国土规模还是内部结构，都不像真正的国家，反倒更像一个强大的异能者家族，大家在提到西塔尔时，都会习惯性地理解为西塔尔皇室，而不是西塔尔国。”
“现在把西塔尔单独剥离出来，让圆环成为它旗下的异能管理机构，再加上之前提到的‘西塔尔防卫军’，后续必然会单独设立国防部这类部门来统筹，顺着这个思路推，商务部、教育部之类的机构也会陆续成立。”彦阳越说越清晰，这时他突然想到韩智美在来世岛上训练新军的行为，顿时将这件事串到了一起，心中暗道：“原来智美之所以在来世岛这个外界无法探知的地方训练新军，还特意向我请教训练方法、想要快速提升士兵战斗力，原因就在这里。”
想明白这点的彦阳，并没有直接说出口，只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语气笃定：“凯瑟琳的目的，应该是让西塔尔彻底摆脱‘异能组织’的属性，真正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国家吧？”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低头沉吟片刻，抬眼时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可西塔尔的领地困在崇山峻岭中，面积狭小，既没必要设立这么多部门，也没地方承载这些机构的职能——难不成，你们是打算开疆拓土了？”
听完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约翰不由得抬手轻轻鼓了两下掌，目光里满是赞许地看着彦阳，却并未开口直接承认，只是保持着意味深长的沉默。
见约翰沉默不语，彦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自己多半是猜对了，只不过涉及到开疆拓土这样的话题，也不是他能够讨论的，便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正巧这时，他俩已经来到了邵红的办公室外。
“好了，刚刚听我讲这些，你应该也觉得无聊吧，到你姐姐这里了，我就先走了，我也要忙着收拾东西了，等调令下来，我就要回西塔尔了。去自由市后，加油干。”约翰爽朗一笑，抬手拍了拍彦阳的肩膀。
彦阳听到约翰的话后，眼底带着不舍，但仍然还是笑着说道：“好的，我去了自由市后，一定和那位你们圆环派来的队长好好合作。”
两人互道“再见”，约翰转身时抬手挥了挥，步伐轻快却带着一丝不舍，他的背影很快拐过走廊角落，融进冷白的灯光里，彻底消失在眼前，彦阳调整了一下心情后，脸上露出笑容，推开了邵红办公室的大门。
“姐，我通过考试了！”刚一推开门，看到办公桌后埋首处理文件的邵红，彦阳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迫不及待地扬声大喊。
听到他这般咋咋呼呼的，邵红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下意识地抚平了文件边角，抬眼看向他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你刚提交试卷，我这儿就收到通知了，虽然没能取得最好的成绩，但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所有考核，实属不易了。”
她放下笔，起身朝沙发走去，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催促，“收拾好东西咱们就出发，送你去机场——还有三个小时飞机起飞，这会儿过去正好。”
“早收拾妥啦！”彦阳兴冲冲地点头，转身从沙发上拎起自己考试前丢在这里的背包。
邵红一眼瞥见那不算厚重的背包，不由得蹙眉叮嘱：“都检查过了？衣服、药剂、证件这些，没落下吧？”
“放心放心，保证齐全！”彦阳拍着胸脯保证，见姐姐仍一脸不放心，索性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放，抬手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摊开在她面前，语气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其他衣服和武器装备，你早就帮我提前运去自由市了，我就带了两件贴身换洗衣物。”
他指尖指向一个银灰色复合轻质材质的盒子，随手掀开盒盖——里面整齐叠放着约十几副白色薄质特勤手套，旁边是一排排胶囊大小的特制玻璃管，管内墨绿色药剂静静躺着。
“我这次去自由市，免不了要接触其他异能者，所以得随时戴着手套。”他指尖轻点手套边缘，语气笃定，“特意多带了几副，用坏了能随时换；这些催动、抑制毒素能力的药剂我都带足了——细胞修复液和战斗药剂，我给药单元的药仓里现在都是满的，而且去了自由市随时能补充，就不用额外从家里带了。”
说着，他又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厚实的文件袋，在手里轻轻晃了晃，笑着说道：“还有过安检、海关的必备材料，我可没忘！没这些‘通行证’，我胳膊上的家伙事儿可过不了关。”
话音未落，彦阳干脆撸起两边袖子，露出胳膊上嵌着的银灰色给药单元，以及泛着淡金色微光的能量暂存器。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冰凉的金属外壳，眼底闪过一丝笃定——这两样设备在上次庄园一战中帮了他大忙，战后虽已损毁，但这次前往自由市必然少不了危险，他自然不会遗漏这关键装备。
好在训练中心如今装备储备充足，无需特意远赴西塔尔，在训练中心就能完成适配安装，省了不少麻烦。
看着他条理清晰地展示完所有东西，脸上满是胸有成竹的模样，邵红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满意地点了点头：“行，都齐了就好。”
“那咱出发！”彦阳麻利地收好背包背在肩上，还不忘抬手替邵红拉开办公室门，等邵红迈步出门，他才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出了办公室，两人很快走出训练中心的大楼，沿着训练中心的林荫道往镇子走，道旁的香樟树投下斑驳光影。
沿途不时有穿着训练服的学员、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和邵红问好，学员们大多抱着战术手册，点头时眼里带着敬佩，工作人员则寒暄两句便匆匆赶路，两人迎着春日暖融融的阳光，脚步轻快地走进了镇子里。
走进盐俞镇，街边的迎春花缀着嫩黄的花苞，风里裹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镇上的杂货铺老板、小吃摊阿姨这些平常认识的镇民，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和两人打招呼，同时让彦阳出任务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安全，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彦阳一边应着周围那些熟络的笑脸，一边跟着邵红来到了镇口停车场的位置。
踏上停车场冰凉的水泥地面，耳边的关切问候渐渐淡去，彦阳忍不住深深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关心来得太强烈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彦阳快步来到邵红的那辆皮卡车旁，将后排车门打开，把自己的背包脱下丢了上去，接着来到了驾驶位上，开口道：“姐，我来开吧，你忙了一上午，也累了，自己歇歇。”
邵红见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没有拒绝彦阳的好意，来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彦阳驾驶着皮卡车驶出镇口的停车场，小镇的轮廓在后视镜里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淡出视野，彦阳迎着和煦的阳光，朝着盐俞市机场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