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落下后，洞内再没动静。
岩壁上的符文还在亮，紫色的光映在三人脸上，忽明忽暗。齐昭盯着那掌形轮廓，掌心又是一阵发烫，像是有人隔着墙按了他一下。
楚绾抬手，指尖凝出一点冷光，慢慢靠近岩壁上的图案。光点触到符文边缘时，紫光猛地一震，反弹回来，逼得她后退半步。
“是活的。”她说。
阿蛮靠着墙喘气，耳朵还微微抖着。刚才那一碰让她脑子里全是铁链声，现在才缓过来。“什么叫活的？这玩意儿还能咬人？”
“它不是死阵。”楚绾盯着符文，“它是用记忆烙印改过的星核派阵法，能感应人心。”
齐昭蹲下身，闭上眼。明心眼开启，岩壁上的纹路在他眼前变了模样。那些线条不再是静止的刻痕，而是像水一样流动，随着他的呼吸快慢起伏。他睁开眼：“它在看我们想什么。”
“所以不能慌。”楚绾说，“也不能强攻。”
“那就别攻。”齐昭站起身，“咱们试试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上次我撒药粉，是因为我想让他们醒。”齐昭摸了摸药囊，“它认的是这个，不是力气。”
阿蛮皱眉：“你是说……用心意？”
“对。”齐昭点头，“它靠情绪转，越怕转得越快。可要是心里没杂念，它就慢下来。”
楚绾看着他：“你想试？”
“已经试过了。”齐昭把手贴在地上，“刚才我回想老姜头给我塞蜜饯的事，符文流速变了。”
楚绾沉默几秒，走到水晶球前。球体外层封印已破，但里面还有两层光膜，隐约能看到那些被缠住的人影还在动。
她伸手探了探，冷光扫过裂缝位置。忽然眉头一皱：“第二层有反噬机制，硬破会伤到里面的记忆。”
“那就软进。”齐昭盘膝坐下，“你们帮我守着，我要把心意送进去。”
阿蛮立刻站直：“怎么守？”
“别让我分心。”齐昭闭上眼，“也别让人碰我。”
话音刚落，岩壁符文突然一颤，紫光扩散开来，在空中形成一层薄雾般的屏障，将水晶球围住。雾里浮现出几个模糊画面——镇民低头走路、药铺门口晒太阳的老头、柴房里翻药册的齐昭。
“它在翻我们的记忆。”楚绾低声说。
“那就让它翻。”齐昭没睁眼，“翻完就知道我不是来毁它的。”
阿蛮握紧刀柄，眼睛盯着那些画面。其中一个闪到她被关在笼子里的样子，她牙关一紧，正要动，楚绾抬手拦住她。
“别应激。”楚绾说，“它就在等你反应。”
阿蛮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动。那些画面一闪而过，最后停在齐昭给一个小孩递药汤的场景上。雾气微微晃动，符文流速竟真的慢了下来。
齐昭感觉到掌心热度减轻，知道有效了。他开始回想更多事——老姜头教他认药时的唠叨，阿蛮偷偷塞给他的野果，楚绾站在屋檐下看他煎药时的眼神。
一点温润的光从他掌心渗出，顺着地面蔓延，碰到符文时，紫光轻轻颤了一下。
“成了。”楚绾轻声说。
“还没。”齐昭额头冒汗，“只能撑一会儿。”
楚绾立刻出手。她指尖凝出一线极细的星力，像针一样刺入符文断点。紫光剧烈波动，想要合拢，却被那道星力撑住。
齐昭深吸一口气，把一缕带着“希望归来”之意的心灯之力缓缓推进裂缝。
刹那间，水晶球嗡鸣一声，第二层光膜出现蛛网状裂痕，虽未碎裂，但已有松动迹象。
洞内安静下来。
齐昭睁开眼，喘着气，手有点抖。楚绾收回星力，嘴角渗出血丝，抬手抹掉。
“你受伤了？”阿蛮凑过去。
“没事。”楚绾摇头，“只是被反震了一下。”
“第二层快破了。”齐昭看着水晶球，“只要再来一次，就能进核心。”
“前提是它还让你靠近。”楚绾盯着岩壁，“刚才那一下，它知道你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符文突然加速流转，紫光凝聚成一道虚影，正是之前在水晶球里出现的黑袍人。那人影抬起手，掌心朝外，和齐昭做出一样的动作。
两人掌心同时发烫。
齐昭感到一股拉力，像是要被扯进岩壁。他咬牙撑住，双手压地，不动。
楚绾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他前面，冷光在身前划出半圆。黑袍虚影顿了一下，退回符文中。
“它在模仿你。”楚绾回头，“也在学你的心意。”
“那就让它学个够。”齐昭擦了把汗，“这次我换个念头。”
“换什么？”
“我不再想‘让他们醒’。”齐昭重新坐下，“我想‘接他们回家’。”
阿蛮愣了下：“有区别吗？”
“有。”齐昭闭上眼，“一个是治病，一个是牵挂。”
他说完，掌心再次泛起微光，比之前更暖。那光不冲向符文，而是先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像在确认什么。
楚绾忽然明白了什么，轻声道：“你说的‘人间灯火’……是不是只有你自己信才行？”
“对。”齐昭没睁眼，“别人不信没关系，但我得真信。”
洞内气氛变了。之前的紧张还在，但多了一点别的东西——像是冬天夜里，有人推开屋门，带进来一阵风，还有灶上热汤的气味。
符文流速再次减缓。
齐昭抓住机会，将心意缓缓推出。这一次，光丝不再强硬切入，而是像水流一样顺着符文缝隙渗透进去。
岩壁上的掌形图案开始扭曲，边缘出现裂纹。
水晶球内，第二层光膜的裂痕扩大，隐隐有崩解之势。
阿蛮屏住呼吸，手一直按在刀上。楚绾站在齐昭身侧，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裂痕即将贯通时，符文猛地一缩，所有紫光向中心汇聚，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悬浮在半空。
光团缓缓转动，里面浮现出一段画面——
一间密室，墙上挂满符纸，地上摆着阵盘。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块玉牌。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玉牌藏进怀里。
画面戛然而止。
光团炸开，化作点点紫尘，散落在地。
符文停止运转，岩壁恢复平静。
第二层光膜依旧存在，但裂痕更深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
齐昭睁开眼，脸色发白，整个人晃了一下。楚绾扶住他肩膀。
“看到了？”她问。
“看到了。”齐昭喘匀气，“那个人……藏了东西。”
“在哪？”
“记不清了。”齐昭摇头，“只记得玉牌上有字，像是‘引’字开头。”
阿蛮瞪大眼：“你是说，破解符文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外面？”
楚绾沉声说：“有人留下过线索。”
齐昭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忽然胸口一闷，喉头泛甜。他低头，一滴血落在地上。
楚绾立刻按住他手腕：“你耗太过了。”
“没事。”齐昭擦掉嘴角血迹，“还能撑住。”
阿蛮急了：“你还撑？脸都白了！”
“我不撑，谁来撑？”齐昭笑了笑，“总不能让老姜头来吧。”
楚绾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转身走向水晶球。她伸手贴在光膜上，闭眼感应。
片刻后，她开口：“第三层封印结构变了。”
“什么意思？”
“原本是锁死状态。”楚绾回头，“现在……像是在等什么人开门。”
齐昭慢慢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水晶球内部，那些被缠住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其中一个抬起头，朝他们这边望来。
“他们在等我们。”齐昭说。
“可我们还没准备好。”楚绾看着他，“你受不住下一次冲击。”
“那就等我准备好。”齐昭把手放在光膜上，“反正门被堵死了，也没处去。”
他说完，靠墙坐下，闭上眼养神。
阿蛮蹲在他旁边，把刀横在腿上。楚绾站在水晶球前，手指轻轻抚过裂痕。
洞内重归寂静。
只有水晶球里的光影，还在轻轻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