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阶下不少官员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
这些被点到名的人,或是曾依附嫪毐谋取私利,或是在乱党闯宫时态度暧昧,此刻罪状被一一揭开,再无遮掩。
“韩竭、魏竭,你们可知罪?”嬴政的目光落在两名瑟瑟发抖的官员身上。
韩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大王饶命!臣一时糊涂,被嫪毐蛊惑,臣再也不敢了!”
魏竭也跟着跪倒,涕泪横流:
“臣只是……只是收了些薄礼,并未参与谋逆啊!求大王开恩!”
嬴政冷笑一声:“蛊惑?嫪毐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你们收受好处时,难道不知他是乱党?”
“私放门客入宫,难道不是为他刺探宫情?”
“若不是王翦将军早有防备,寡人早已成了你们刀下亡魂,还敢说‘未参与谋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
“乱党之党,同罪论处!”
“来人,将韩竭、魏竭拖下去,斩立决!”
“其家眷流放蜀地,永世不得回关中!”
侍卫上前,拖起哭喊求饶的两人,殿外很快传来凄厉的惨叫,随后归于沉寂。
阶下众臣吓得面无人色,再无人敢替人求情。
李斯继续念着名录,每念一个,便有侍卫上前将人拿下。
一时间,章台殿内跪倒一片,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却丝毫动摇不了嬴政的决心。
“还有一人。”
李斯拿起最后一卷竹简,语气顿了顿,“前相邦吕不韦,曾荐嫪毐入宫,虽无直接参与谋逆之证,然识人不明,酿此大祸,亦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吕不韦辅政多年,权倾朝野,虽已卸任相邦,但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此刻被提及,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
嬴政看向阶下的吕不韦。这位曾对他有拥立之功的相邦,此刻鬓发已白,面对指控,只是缓缓躬身:“臣,认罪。”
他没有辩解。
当年将嫪毐送入宫,本是为了摆脱太后的纠缠,却没料到养出如此巨患,如今嫪毐伏诛,他确实难辞其咎。
嬴政沉默片刻,道:
“吕不韦,你辅政十余年,有功于秦。念及旧功,免你一死。”
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正要谢恩,却听嬴政继续道:
“革去你所有爵位,贬往蜀地,闭门思过。若无寡人诏命,不得与任何人往来。”
这道旨意,看似留了情面,实则与圈禁无异。
蜀地偏远,远离朝堂,吕不韦多年经营的势力,自此将彻底瓦解。他躬身叩首:
“臣……遵旨。”
处理完核心党羽,嬴政的目光再次扫过众臣:
“嫪毐之乱,警醒世人——
秦法无情,触之者死!”
“自今日起,凡为官者,须恪守秦法,忠心事主,若有私通外戚、结党营私者,无论职位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
众臣齐声应和,声音里带着敬畏。经此一役,他们终于看清,这位年轻的君王,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大臣辅佐的少年,而是手握生杀大权、铁腕治国的秦王。
散朝后,咸阳城内人心惶惶。
被诛杀的官员家眷被押往流放之地,昔日门庭若市的府邸变得萧条,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着这场风波,却无人敢直呼大王之名,更不敢非议其处置。
李斯跟着嬴政回到御书房,见大王正对着一幅秦国疆域图出神,便轻声道:
“大王,此次肃清朝纲,虽震慑了朝野,却也难免让一些老臣心寒。”
“比如吕不韦……”
“心寒?”嬴政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冷意,“若他们一心为国,何惧寡人铁腕?”
“吕不韦虽无谋逆之实,却有放纵之过。”
“寡人留他性命,已是恩慈。秦要一统天下,容不得半分姑息,更容不得任何人仗着‘旧功’便无视法度。”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笔,在竹简上写下“法”字:
“李斯,你记住,秦国要的不是温情,是秩序。”
“只有法度严明,令行禁止,才能让百姓安定,让将士用命,让六国臣服。”
李斯躬身道:
“大王所言极是。臣已命人将此次处置乱党的卷宗誊抄成册,发往各郡县,让天下人皆知秦法威严。”
“善。”嬴政点头,“另外,传旨下去,安抚关中百姓。”
“凡在此次乱中受损的商户、民家,由国库拨款补偿。”
铁腕之余,亦需怀柔。
肃清朝堂是为了稳固根基,安抚百姓则是为了凝聚民心,这两步,缺一不可。
旨意传出,咸阳百姓无不称颂。那些曾因乱党闯宫而受牵连的人家,收到国库的补偿后,对秦王的敬畏中又多了几分拥戴。
而被流放蜀地的吕不韦,坐在前往蜀地的马车里,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初见嬴政时,那个少年眼中的隐忍与野心;
想起自己为秦国开疆拓土、编撰《吕氏春秋》的岁月;
也想起将嫪毐送入宫时的一念之差。
“或许,大王是对的。”
他喃喃自语。秦国要走的路,早已不是他能理解的了,这位年轻的君王,正以一种他无法企及的冷酷与决绝,将秦国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数日后,蜀地传来消息,吕不韦抵达贬所,闭门不出。
咸阳宫的风波,渐渐平息。
但经此一役,秦国的朝堂变得更加清明,嬴政的权威也彻底树立起来。
那些曾对他心存疑虑的人,如今只剩下敬畏;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彻底蛰伏。
嬴政站在章台宫的高台上,望着关中平原。
初夏的田野里,粟苗长势正好,新修的水渠纵横交错,一派生机勃勃。
军营里,蒙恬操练的新兵已具雏形,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内无隐患,外有强兵,民心安定,粮草充足。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青桐剑,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他的目光越过函谷关,望向关东的赵国、魏国、楚国……那里,将是他实现一统天下之志的下一片战场。
风拂过宫阙,带着属于秦国的威严,向远方散去。
属于嬴政的时代,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滚滚而来。
赵国的邯郸城,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宫墙,将殿内的酒气吹得四散。
赵王迁正与宠臣郭开对饮,案上摆满了珍馐,阶下舞姬旋身如蝶。
忽有内侍匆匆闯入,将秦国传来的消息附耳禀报,赵迁手中的玉杯“当啷”落地,酒液溅湿了锦袍,他却拍着案几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嬴政!囚生母,杀孽种,这等悖逆人伦之事,也只有秦国人干得出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的醉意里混着轻佻,“想当年他在邯郸为质,不过是个见人就躲的毛孩子,如今当了秦王,倒学会拿亲人开刀了?”
“这等豺狼心性,也配称‘王’?”
郭开连忙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大王所言极是!嬴政此举,已是天怒人怨。”
“秦人口里不敢骂,心里早把他恨透了!”
“臣听闻,雍城一带的百姓,私下里都称他‘不孝暴君’呢!”
“这正是我赵国的机会——
联合诸侯,以‘讨逆’为名,共伐暴秦,定能夺回上党,重振赵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