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医院病房时，张博涛正看见林琼和护士低声交谈。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保温饭盒搁在床头柜上，笑着开口：“琼姐，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林琼扭过头来，眼里带着几分惊喜，好奇地问：“什么菜呀？”
“你最惦记的杭帮菜。” 张博涛说着掀开保温盖，一股鲜醇的香气漫了出来，他拿出干净的筷子递过去，“快尝尝，特意给你保温着呢。”
林琼夹起一块饱满的虾仁送进嘴里，鲜滑弹嫩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她眼睛一亮：“味道太正了！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杭帮菜了。”
“专门去那家老字号杭州菜馆买的，好吃就多吃点。” 张博涛看着她吃得香甜，语气里满是欣慰。
“医生说要适量，可不能贪嘴。” 林琼笑着摆摆手，又把饭盒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也一起吃点？”
“我早就吃过了，你快趁热吃，凉了就失了鲜味。” 张博涛把饭盒又推了回去。
正说着，护士轻轻敲了敲病房门，示意张博涛出去一下。
走廊里，护士低声告诉他：“先生，住院押金已经不足了，麻烦你尽快续费。”
张博涛心里咯噔一下，拿出手机立刻拨通了房屋中介的电话，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我那套房现在有买家吗？”
“看的人不少，但大多还在观望，只有一个客户有意向，出价确实不太理想。” 中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不管价格多少，尽快出手！” 张博涛急得手心冒汗，“我这边急用钱周转，麻烦你多上心。”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才转身走进病房。
林琼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公司一点琐事，不影响。” 他摆摆手，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就是总待在病房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林琼望着窗外，眼里带着一丝向往。
“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带你出去透透气。” 张博涛轻声承诺。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起，接通后是苏行长的声音：“博涛，贷款报告已经写完了，明天我得去企业和实控人做个访谈，你帮我约一下对方。”
“好的苏行长，我马上联系梁总，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张博涛连忙应下。
挂了电话，他立刻给梁总打去，梁总爽快地回应：“明天下午我有空，你替我邀请苏行长来公司考察指导，晚上我做东，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没问题，我这就跟苏行长同步。” 张博涛说完，又拨通了苏行长的电话，敲定了明天下午去润和智通公司考察的事宜。
林琼看他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安排工作，实在忙碌，便劝道：“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陪客户，别熬坏了身子。”
张博涛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按时吃药、有情况随时联系，才匆匆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下午，张博涛和鲁晓帆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润和智通公司楼下，等苏行长一到，三人便一同上楼。
梁总和何总监已在会议室等候多时，双方落座后，会议正式开始。
苏行长直奔主题，详细询问了公司的经营现状、发展规划、融资资金的具体用途以及还款来源等核心问题。
梁总从容不迫，一一细致解答，还重点阐述了公司产品的技术领先优势和市场占有率。
“不过贵公司属于轻资产企业，没有抵押担保措施，商业贷款方面我们通常会比较谨慎。” 苏行长话锋一转，道出了顾虑。
“苏行长，润和智通是国家高新技术企业，研发实力雄厚，核心竞争力突出，发展潜力很大。” 张博涛立刻补充道，“融资到位后，公司会加大研发投入，进一步提升产品技术含量，快速抢占市场，现金流会持续稳定，还款能力完全有保障，按时还本付息绝对没问题。”
“张总说得没错，我们未来还有上市的规划。” 梁总也适时补充。
苏行长闻言，脸上的疑虑渐渐消散，对项目的认可度明显提高。
会议结束后，梁总热情地邀请众人前往饭店用餐，一行人驱车前往预定的地点，氛围愈发融洽。
周五傍晚，夕阳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染成暖金色。
张博涛和鲁晓帆陪着润和智通公司的梁总，坐在 “悦轩阁” 包厢里，等着银行的苏行长。
包厢里红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梁总手里攥着融资方案，指尖微微泛白 —— 这笔 3000 万的贷款，是企业下半年扩张的救命钱。
七点刚过，苏行长推门进来，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脸上带着几分酒局常见的熟稔笑容。
“苏行长，快请坐！”梁总连忙起身迎接，双手递上烟，“今天全靠您，我们这融资的事才能有眉目。”
苏行长接过烟，笑着摆手：“梁总客气，都是为了帮企业解决困难，先坐，先坐。”
菜很快上齐，水晶杯里倒满了琥珀色的白酒。
梁总端起酒杯，先朝着张博涛举了举：“张总，这次多亏您帮我们搭线苏行长，还熬夜做融资方案，我先敬您一杯，谢谢您！”
张博涛连忙端起杯子，杯沿轻轻碰了碰梁总的杯底：“梁总您太客气了，咱们企业资质本来就好，产品口碑、营收数据都过硬，融资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完，两人仰头饮尽，白酒入喉，辛辣感顺着喉咙往下窜，张博涛忍不住皱了皱眉。
接着，梁总又转向苏行长，杯子里的酒满得快要溢出来：“苏行长，这杯我敬您，您多费心，帮我们企业渡过这个难关。”
苏行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着说：“梁总，贷款的事好说，但酒得喝到位嘛。”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苏行长脸上泛着红，话也多了起来。他忽然拿起酒瓶，给梁总面前的空杯倒满 —— 白酒足足装了三两多，在灯光下晃出涟漪。
“梁总，” 苏行长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语气带着几分玩笑似的笃定，“这杯酒你要是喝了，我当场拍板，先给你批 1000 万贷款。”
梁总的脸瞬间红了，不是喝酒喝的，是急的。他平时酒量就浅，刚才已经喝了两杯，此刻胃里早就翻江倒海，可看着满杯的白酒，再想到企业等着用钱的车间、等着发工资的员工，他咬了咬牙，端起杯子：“苏行长，这话我记着！为了企业，这杯我喝！”
说完，他仰头，喉结快速滚动，三两白酒一口气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呛得他直咳嗽，放下杯子时，眼泪都快出来了。
没等大家说句话，梁总就捂着嘴往洗手间跑，脚步踉跄，刚到门口就忍不住吐了起来。张博涛想跟着过去，却被苏行长按住：“没事，喝多了都这样，让他缓缓就好。”
十几分钟后，梁总回来了，脸色苍白，嘴角还沾着水渍，显然吐得厉害。
他刚坐下，苏行长又拿起了酒瓶：“梁总，刚那 1000 万是开胃的，你要是再喝两杯，我再给你批 2000 万，凑够 3000 万，怎么样？”
梁总连忙摆手，声音带着虚弱的恳求：“苏行长，真不行了…… 我这酒量您也看到了，再喝一杯就得倒在这儿了，您饶了我吧。”
就在这时，张博涛突然站起来，伸手拿过梁总面前的空杯，朝着苏行长举了举：“苏行长，梁总确实喝不动了，这杯我替他喝。您放心，酒我喝到位，贷款的事还得麻烦您多费心。”
苏行长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了：“张总够意思！行，你替他喝可以，但得加个条件 —— 一杯白酒，再配一瓶啤酒，‘白加啤’，这才够劲。”
鲁晓帆坐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听到这话，连忙站起来：“苏行长，我喝不了白酒，啤酒我替张总喝！我们是一个公司的，算我们一起陪您，您看行吗？” 他知道张博涛胃不好，上次陪客户喝多了吐了一晚上，这次实在不忍心让他再遭罪。
苏行长哈哈一笑：“行！你们俩这兄弟情分，我佩服！喝！”
张博涛端起那杯三两多的白酒，深吸一口气，仰头就喝。辛辣的酒液像火一样烧着喉咙和胃，他强忍着没咳嗽，把空杯倒过来晃了晃：“苏行长，酒我喝了。”
另一边，鲁晓帆拿起一瓶啤酒，拧开瓶盖，对着瓶口猛灌，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流，很快就把一瓶啤酒喝光了。
苏行长拍着桌子叫好：“好酒量！有意思！那 2000 万我批了！”
梁总一听，眼睛亮了，可转念一想，2000 万是够了，可企业扩张还得留些流动资金应急，他又鼓起勇气，对着苏行长说：“苏行长，谢谢您！可…… 可 3000 万刚好够生产线改造，要是能多批点，或者确保这 3000 万顺利到账，我们后续周转才能更稳。您看……”
苏行长指了指桌上的酒瓶，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梁总，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酒还差一杯呢。你要是能再喝一杯，别说 3000 万，后续有需要，我还能帮你协调。”
梁总的脸瞬间垮了，他捂着胃，脸色苍白如纸：“苏行长，我是真喝不了了，再喝就得进医院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张博涛，眼神里满是恳求，声音压得很低：“张总，您…… 您能再帮我喝一杯吗？本来跟您说的融资费是 30 万，我给您涨到 50 万，您看行吗？”
50 万 —— 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砸在张博涛心里。林琼后续的治疗费用还没着落，化疗、进口药、检查费，哪一样都要花钱，这 50 万，能让林琼安心治好久。
他看着梁总恳求的眼神，又想起林琼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咬了咬牙：“好，梁总，这杯我替您喝。”
他再次端起酒杯，苏行长亲自给他倒满，白酒的香气混着酒精味扑面而来。
这一次，他没犹豫，仰头就喝，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喝完后，他感觉头都开始发晕，脚步有些虚浮。鲁晓帆也跟着拿起一瓶啤酒，硬撑着喝了下去，放下空瓶时，手都在抖。
苏行长喝得兴起，突然拍了拍手：“光喝酒没意思，有人能唱首歌助兴吗？活跃活跃气氛。”
梁总连忙附和：“苏行长喜欢听什么歌？我们找服务员来唱？”
“不用服务员，” 苏行长摆了摆手，眼睛扫过包厢里的人，“我想听《张三的歌》，你们谁会唱？”
张博涛晕乎乎的，脑子里全是酒精在作祟，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我…… 我会唱。”
苏行长眼睛一亮，低头拿起脚边的啤酒空箱子，递到张博涛面前：“会唱就好！这样，你把这个箱子折成帽子戴上，一边跳舞一边唱，要是唱得好，我今天高兴，贷款流程给你们走加急！”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鲁晓帆拉了拉张博涛的衣角，小声说：“博涛，别这样，太丢人了。”
张博涛的手攥紧了啤酒箱，指节泛白 —— 他何尝不知道丢人？可一想到林琼的治疗费用，想到那 50 万，想到梁总着急的样子，他把 “丢人” 两个字咽了回去，笑着说：“可以啊，苏行长，只要您高兴，怎么都行。”
他把啤酒箱拆开，对折了几下，勉强折成帽子的形状，扣在头上，箱子边缘还耷拉着，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脑海里的旋律，一边笨拙地扭动身体，一边开口唱：“忘掉痛苦忘掉那悲伤，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
刚唱了两句，苏行长就拍着桌子大叫：“好！扭起来！再放开点！站到凳子上扭，那样更有意思！”
张博涛咬了咬牙，踩着凳子站上去，啤酒箱帽子差点掉下来，他用手扶住，学着孙悟空抓耳挠腮的样子，扭动着身体，继续唱：“虽然没有华厦美衣裳，但是心里充满着希望……”
包厢里传来苏行长和梁总的笑声，鲁晓帆站在旁边，看着张博涛笨拙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连忙走过去扶住凳子：“博涛，小心点，别摔了。”
唱完一首歌，张博涛从凳子上下来，头晕得更厉害了，啤酒箱帽子掉在地上，他也没力气捡。
苏行长笑得眼睛都眯了，显然很满意：“张总真是多才多艺！行，贷款的事我记着了，明天就让客户经理走流程。”
没过多久，苏行长起身去洗手间，张博涛也憋得难受，跟着走了过去。
刚到洗手间门口，就听到苏行长跟他的客户经理笑着说：“你刚才看到那个张总没？戴着啤酒箱跳舞，跟个傻子似的，表演得真像只猴子，逗死我了。”
“猴子”“傻子”—— 这两个词像针一样扎进张博涛心里。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怒火从心底往上窜，恨不得冲进去跟苏行长理论。
可转念一想，林琼还在医院等着钱治病，贷款还没敲定，要是现在闹僵了，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红印，他转身，装作没听见，朝着另一个隔间走去。
回到包厢，张博涛继续陪着笑，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胃里翻江倒海，可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难受。
直到晚上 12 点，酒局才散场，梁总去前台结账，嘴里不停说着 “谢谢”。
鲁晓帆扶着张博涛，他脚步踉跄，整个人都靠在鲁晓帆身上，嘴里还在念叨：“贷款…… 林琼的治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