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血战正酣。
周锦萱冷静地调动着每一分力量,她的调律之势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战场的节奏牢牢掌控。
每一支预备队的投入,每一批物资的输送,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
她看着在各自战线上浴血奋战的同伴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李铁山镇岳之势,稳如山峦,是全军的定海神针。
姜婉儿燎原之势,烈火焚城,是撕开敌阵最锋利的刀。
赵无极熔炉之势,海纳百川,是消解强敌最坚固的盾。
周锦国破军之势,一往无前,是守护同伴最决绝的枪。
周锦园赤忱之势,明澈如镜,是涤荡阴霾最温暖的光。
而现在,周锦诚的承载之势也正与城下那股庞大的意志对峙,一步步走向蜕变的终点。
星火城,这座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城池,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
它不仅在锻造兵器,更在锻造着人,锻造着他们的意志,锻造着这个新生文明的脊梁!
城下,后金大营。
努尔哈赤的脸色阴沉如水。
星火城的顽强,那股在绝境中凝聚而成的军魂意志,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群稍有蛮力的流寇,凭借着犀利的火器负隅顽抗,只需八旗铁骑一个冲锋,便能将其碾碎。
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那头不屈的猛虎,看到了那股燎原的烈火,看到了那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他知道,常规的手段,已经无法攻破这座城了。
“大汗,我军伤亡已近三成,萨满们也消耗巨大,不如……”一旁的代善低声劝道,眼中带着冷静的光芒。
“闭嘴!”
努尔哈赤回头,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魔。
他不能败!他身后是整个后金的国运,是无数八旗子弟的期望,更是他统一天下的野心!
他一把推开代善,踉跄着走到阵前,干枯的手指划过战鼓鼓面。
他决定动用最后的底牌。
他开始吟唱古老而晦涩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来自远古莽荒的苍凉与血腥。
他身后的天空,风云变色,铅灰色的云层疯狂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尊庞大的狼神虚影,从漩涡中缓缓探出头颅。
那虚影比之前代善血祭召唤出的狼影,要庞大百倍,也恐怖百倍!
它仿佛是这片天地间一切杀戮、酷寒、暴虐意志的源头。
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笼罩了整个星火城!
“嗷呜——”
城头之上,那头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猛虎军魂,在这股源自祖灵虚影的威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庞大身躯上布满了裂纹,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几近溃散。
城中,无论是身经百战的星火军士兵,还是刚刚拿起武器的民兵,甚至是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的妇孺,都感受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最深处,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恐惧!
“噗——”
李铁山首当其冲,一口鲜血喷出。
他双手死死握住那面玄色大旗,将旗杆深深插入城砖之中,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的势被催动到了极致,观想出的巍峨山岳虚影死死顶在猛虎军魂之下,试图为全军撑起一片天空。
然而,那狼神虚影的威压实在太恐怖了。
山岳虚影寸寸崩裂,李铁山的口鼻中不断有鲜血溢出,身体剧烈摇晃。
就在星火城即将崩溃之际,城下,那名身披黑色大氅的后金皇子代善,出现在阵前。
他并未像其他后金将领那样狂热地呐喊助威,只是用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着祭坛上的努尔哈赤。
他的眼中,没有对祖灵的狂热,只有对力量的冷静分析。
他看得出来,努尔哈赤这种直接借用祖灵本体意志的方式,威力虽强,但代价也无比巨大。
这不是单纯的献祭,而是在燃烧整个后金族群积累的国运!
此战之后,无论胜败,后金的国运都将一落千丈,没有十年休养生息,绝无可能恢复。
“以国运为赌注,只为攻破一座小城……父汗,你真的老了。”
代善低语,眼底深处,野心的火焰悄然燃起。
城头之上。
周锦诚顶着那股要将他心神碾碎的压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李铁山身边。
“铁山,我来!”
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坚定。
他的承载之势完全激发,不再是单纯地观想大地,而是将自己的意志与脚下这座由无数人血汗筑成的城池,与城中数万颗不屈的心,彻底融为一体!
他仿佛化身成了这片大地本身,沉默地,却又坚定地开始承载和分担那股来自祖灵的威压。
李铁山的压力骤然一轻,他惊愕地看向身旁的周锦诚,只见他竟透出一种如大地般厚重苍茫的气息。
周锦诚没有理会李铁山的惊讶,他直视着城下那被狼神虚影笼罩的努尔哈赤,用尽全身力气,沉声喝道:
“以血脉绑架意志,以祭祀换取力量!你的时代,过去了!”
他的声音在这喧嚣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微弱。
但这声音中,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那是一种新生文明自强不息、挣脱一切枷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磅礴气运!
这股代表着人定胜天的崭新意志,与努尔哈赤所代表的神授君权、将自身命运寄托于虚无缥缈祖灵的陈旧意志,在无形中碰撞!
“轰!”
一声无形的巨响,在所有人的心神中炸开!
努尔哈赤身后的狼神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一阵剧烈晃动,竟变得虚幻了几分!
而周锦诚的势,也终于在这次的意志对抗中,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他感觉自己的心神无限拔高,又无限下沉。
他“看”到了大地的厚重,它承载万物,滋养众生,不求回报,默然无语。
坤为地,君子以厚德载物。
他的势,不再是单纯的承载,而是化为了一种能承载众生信念、包容万物生长的坤元之势!
他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攀升到了巅峰!
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那股厚重的气息,甚至反过来将摇摇欲坠的猛虎军魂稳固住,并开始缓缓修复其上的裂痕。
后方,箭楼指挥所内。
陈默双眼紧闭,他的势早已笼罩了整个沙盘。
但他观察的,并非是沙盘上那些代表着兵力调动的棋子,而是在洞察双方势的流转。
在他的感知中,代表着后金的那根血色气运之柱,原本如狼烟般冲天而起,霸道绝伦。
但在努尔哈赤召唤祖灵意志降临的那一刻,这根气运之柱虽然瞬间暴涨,却变得外强中干,根基开始浮动。
而代表星火城的那一团微弱的火焰,虽然渺小,却始终燃烧不熄。
就在周锦诚以人定胜天的意志正面硬撼祖灵威压之时,陈默感知到,那根血色的气运之柱剧烈地动摇了一下,一道裂痕自下而上开始蔓延!
反观星火城那团气运之火,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像是被浇上了一勺滚油,逆势暴涨,火焰冲起了数丈之高!
星星之火,已现燎原之兆!
在这一刻,陈默的心神也受到了冲击与洗礼。
他的洞察,不再局限于眼前战局的细枝末节,不再是单纯地分析情报、寻找破绽。
他的视野,仿佛被无限拉高,看到了决定文明兴衰、王朝更迭的无数种可能!
他的势也悄然升华,蜕变为一种能够俯瞰全局、推演未来的执棋之势!
无数种可能性,无数种战局的走向,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推演。
他“看”到,努尔哈赤在祖灵意志被撼动之后,那双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了决绝与疯狂。
“不好!”
陈默的心神一跳,立刻通过布置在城墙各处的传声铜管,向苏清雪发出了最高级别的预警!
“清雪!努尔哈赤要拼命了!”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