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爸。”郑夕林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林姿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她简单叮嘱了郑夕林几句,又跟郑开叶交代了一下生活上的安排,便带着满心的不舍和担忧,匆匆返回了首都,集团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处理。
就这样,郑夕林在F省的“改造”生活,正式开始了。
长山市第七中学,与郑夕林之前就读的那所顶级私立国际学校,简直是两个世界,没有优美的校园环境,没有先进的设施,没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同学,只有略显陈旧的教学楼、拥挤的操场,以及穿着统一、面容朴素的普通学生。
郑开叶果然说到做到,没有透露任何关于郑夕林的身份信息,在老师和同学眼中,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只是一个话不多、看起来有些内向的男孩,他穿着普通的衣服,用着普通的文具,住在普通的省委家属院,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巨大的落差让郑夕林极度不适应,这里的课程进度比他以前学校慢,老师的教学方式也更传统,同学们讨论的话题他也插不上嘴,他感觉自己像个异类,格格不入,第一天上学,他就因为回答问题带着以前学校那种“精英式”的口吻,引来了同学们的窃笑和老师略带诧异的眼神。
放学回家,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客厅和保姆提前做好的饭菜,郑开叶工作繁忙,几乎天天加班,很少回来吃晚饭,即使回来,也多半是在书房处理文件,父子俩交流极少,偶尔同桌吃饭,气氛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郑开叶会问几句学习情况,郑夕林机械地回答,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郑夕林感到无比的孤独和苦闷,他想念首都的繁华,想念爷爷奶奶的溺爱,想念以前那些围着他转的“朋友”,甚至……有点想念母亲偶尔的温柔,他偷偷用以前的手机,林姿给他留了一个功能简单的老年机,智能机被没收了,想找以前的朋友倾诉,却发现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人,在他“消失”后,要么敷衍几句,要么干脆不再多聊,所谓的“朋友”,在他失去“价值”后,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
在学校里,他试图保持低调,但从小养成的某些习惯和那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是让他显得有些“另类”,有调皮的同学开始试探他,言语间带着挑衅,若是以前,郑夕林早就爆发了,但现在,他牢记着父亲的警告和背上那隐隐作痛的伤痕,只能死死忍着,握紧拳头,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咽回肚子里。
他开始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什么是没有特权庇护的滋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夕林在煎熬中慢慢适应着,他的成绩一开始中等偏下,毕竟基础和学习方式不同,但或许是无所事事,或许是内心深处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逼了出来,他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不懂就问老师,虽然老师不像以前学校的老师那样对他“特别关照”,但也会耐心解答,他发现自己静下心来,竟然也能跟上进度,甚至在某些科目上还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一次数学小测,他意外地考了班级前十,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他,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却让郑夕林心里泛起了一丝久违的、奇异的成就感,那是一种不同于以前靠家里背景获得的“奉承”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通过自己努力得到认可的满足感。
在长山市第七中学的日子,对郑夕林而言,是一段缓慢而坚实的重塑过程,父亲郑开叶不允许任何家人来看望郑夕林,这种没有溺爱,全凭自己的环境中,郑夕林也从最初的格格不入和痛苦煎熬,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在孤独、反思和父亲的沉默注视下,逐渐淬炼出不同的质地,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悬浮于云端、目空一切的“小太子”,双脚开始真正踩在F省这片略显粗粝的土地上。
凭着不算差的底子和一股不愿被看扁的狠劲,成绩稳步提升,已然稳居年级前十,更难得的是,他渐渐褪去了身上的骄娇二气,开始学着用平等的眼光看待周围的同学,课间会和前后桌讨论难题,值日时会主动承担重活,体育课上也会和男生们在简陋的篮球场上奔跑争抢,挥洒汗水,他不再提及过去,同学们也只当他是个话不多但学习认真、偶尔眼神里会闪过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的转校生,他真正开始融入这个集体,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简单而真实的温暖。
然而,校园并非净土,就在期末考试前约莫两周,一股不和谐的风气从隔壁班蔓延过来,源头是隔壁班一个叫王铭泽的学生,据说他父亲是长山市教育局的局长,这个王铭泽,行事做派像极了郑夕林从前的影子,仗着家里的背景,在班里乃至初一的整个年级里都一副“大哥”做派,身边总是簇拥着几个趋炎附势的跟班,他们不比学习,比的是谁穿的鞋是限量款,谁用的电子产品最新潮,谁的父母官更大、钱更多,这股攀比之风悄然滋长,弄得班级里乌烟瘴气,老师们似乎也有所顾忌,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