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三四秒钟的时间，原本刀光剑影的凶险局面就彻底逆转。林宇扶着保险箱喘着粗气，后背撞击的钝痛感还在蔓延，右手掌心因为攥紧拐杖而印出深深的红痕。江心怡靠在铺位边，胸口剧烈起伏，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没打开的折叠刀，指尖泛白，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 刚才匕首迎面而来的寒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中年男人收势站定，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去，指尖勾出一包硬壳香烟，抽出一支咬在嘴角，刚要去摸打火机，突然瞥见车厢顶上 “禁止吸烟” 的标识，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又悻悻地把烟和打火机塞回口袋，指节在烟盒上轻轻敲了两下。
此时列车已经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从沉闷逐渐变得清脆，驶离了清河站。隔壁包厢和斜对面的门都虚掩着，刚才被打斗声吸引的乘客们探了探头，见地上躺着昏迷的黑衣人，又看了看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识趣地缩回脑袋，“咔嗒” 几声轻响后，走廊里的包厢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车厢恢复了行驶中的平稳，暖气系统的嗡鸣声重新占据耳畔，但林宇包厢里的空气依旧像凝固的冰块，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中年男人抬脚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对方闷哼一声却没醒。他弯腰揪住对方的羽绒服领子，像扔垃圾袋似的把人拖到走廊中央，后背抵着冰冷的金属壁板。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林宇和江心怡，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我叫雷烈，是这趟车的乘警。”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制服内袋掏出一个黑色证件夹，在林宇面前快速晃过 —— 深褐色皮面上的警徽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冷光，里面卡片上的 “乘警” 字样和照片清晰可见。“老郑不放心你们，托我多照看几眼。” 他的目光扫过林宇苍白的脸，又落在江心怡攥紧的手上，“没想到还真让他料中了。你们受伤没？”
“我就一点擦碰，不碍事。” 林宇摇了摇头，扶着铺位边缘慢慢站直，右腿石膏蹭过床沿发出细微声响。他立刻转头看向江心怡，眼神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江心怡连忙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没事，就是…… 手有点麻。” 她松开握刀的手，掌心已经沁出冷汗，指节僵硬得弯不拢。林宇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可眉头依旧皱着 —— 雷烈出现得太及时了，那套擒拿动作干净利落，发力精准得像教科书，根本不像普通乘警能有的身手，倒像是常年跟危险打交道的一线人员。
雷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腰侧，那里的制服布料比别处更厚些，隐约能看出护具的轮廓：“以前在特警队待过，五年前执行任务时腰受了伤，就转岗到铁路系统了。” 他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林宇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这家伙和跑掉的两个，是一伙的吧？” 雷烈又踢了踢走廊里的黑衣人，目光落在林宇床底下的银色行李箱上，那是他们从新元带来的，里面有可能装着这些黑衣人要的证据，“目标是你们，还是箱子里的东西？”
“应该是为了我们手里的证据。” 林宇没有隐瞒，他知道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关于新元市一个印有‘黑桃’图案的组织，我们在云锦公馆的地库里发现了他们的车和所做所为不太正常，觉得可能和地下赌场有关。”
“黑桃……” 雷烈的眉头猛地皱起，指尖在大腿侧狠狠一攥，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麻烦东西。” 他低骂了一句，立刻从对讲机套里拿出设备，按下通话键，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急促：“指挥中心，K147 次列车，七号软卧包厢处置突发情况，抓获一名持械嫌疑人，另有两名同伙在清河站逃脱。请求中京南站安排公安支援，需要带手铐和头套，另外联系刑侦支队对接，涉及‘黑桃’组织。”
对讲机里传来清晰的应答声，雷烈应了句 “收到”，才挂断设备。他靠在走廊墙壁上，掏出手机快速编辑信息，屏幕光映着他凝重的脸。林宇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郑山虎在新元时说的话：“黑桃不是好惹的，他们的手伸得很长。” 当时还没太在意，现在看来，这组织的能量恐怕远超想象。
接下来的旅程平静得有些诡异。列车在晨光中穿行，窗外的雪景渐渐被鳞次栉比的建筑取代 —— 中京周边的高楼越来越多，远处的电视塔刺破晨雾，像根银色的指针。江心怡坐在铺位上，目光时不时瞟向走廊里的黑衣人，对方依旧昏迷着，脑袋歪在一边，口罩滑落了半截，露出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她忍不住问雷烈：“乘警同志，这种…… 抓起来之后会怎么处理啊？他持械伤人，算不算重罪？”
雷烈正在检查包厢门锁，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释道：“他携带管制刀具意图伤害他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罪未遂，根据《华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最低也得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查明他和黑桃组织有关联，还得追究他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的责任，数罪并罚的话，刑期只会更长。”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种被推到前面的，大多是外围人员，单线联系，想从他们嘴里套出核心信息，不容易。”
林宇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翻看着之前拍到的黑桃组织车辆的照片。那些车牌并不全是新元的，其中有一辆就是中京牌照的。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先不说这些这豪车本身的价值，如果只是小打小闹的小赌场，肯定不足以支撑，所以他们这里的交易金额肯定是动辄上百万才可能，因为光这车队就绝不是一个小的地下赌场能支撑的体量。难道黑桃组织还在做其他生意？走私？洗钱？贩毒？一个个疑问涌上来，让他头皮发麻，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如果只是赌场曝光的话，为什么要兵行险招的几次三番的想要杀掉他们。
雷烈靠在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走廊，偶尔和林宇交流几句，问的都是云锦公馆地库的细节 —— 有多少守卫，那些赌场可能藏在什么位置，有没有看到标志性的符号。林宇都一一据实回答，当说到疑似张明禹戴着鬼脸面具的来砸门时，雷烈的眼神骤然一凛：“鬼脸面具…… 他们的核心成员确实有这习惯，看来你们摸到的不是普通据点。”
上午八点半，列车准时抵达中京南站。车门 “嗤” 地一声打开，一股夹杂着雪意的冷风涌进来。站台上早已等候着四名铁路公安，都穿着深蓝色制服，腰间别着手铐和对讲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国字脸，肩膀很宽，看到雷烈立刻迎上来：“老雷，情况怎么样？”
“抓到一个，跑了两个，人在走廊里。” 雷烈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戴个头套，别让他看到太多东西。” 几名公安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给黑衣人套上黑色头套，反铐的双手又加了一道锁，然后两人架着胳膊，把人拖下了列车。
林宇和江心怡拎着行李箱跟在后面，刚走出车厢，就被中京南站的规模惊到了 —— 巨大的玻璃穹顶下，人流如织，电子屏上滚动着各趟列车的信息，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到站提示。站台地面光洁如镜，映出头顶的吊灯，远处的换乘通道入口处，几名武警背着枪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雷烈领着他们穿过站台，走进车站派出所。派出所就在候车大厅旁边，门口挂着 “中京南站铁路公安派出所” 的牌子，里面很安静，只有几名值班民警在电脑前忙碌。负责接待的是个年轻警官，戴着黑框眼镜，态度很客气，把他们领到了询问室。
询问室不大，一张长方形桌子，四把椅子，墙上挂着 “如实陈述” 的牌子。林宇和江心怡分别坐下，雷烈坐在他们对面，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年轻警官打开执法记录仪，镜头对准桌子中央：“林宇先生，江心怡女士，麻烦你们详细说一下事发经过，从凌晨听到动静开始就行。”
林宇先开口，语速平稳地叙述着，从凌晨三点的脚步声、列车员的异常，到清河站的袭击，每一个细节都没落下。江心怡偶尔补充几句，说到保温杯砸向黑衣人的时候，手指还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两人还拿出手机，提供了拍摄的黑衣人像和打斗时的模糊视频 —— 视频里能清楚看到黑衣人的匕首和雷烈出手的动作。
雷烈作为证人也做了说明，他重点强调了嫌疑人的作案工具和同伙特征：“两名逃脱人员均穿黑色羽绒服，戴黑色针织帽和蓝色医用口罩，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体态偏壮，逃跑时往站台东侧的出站口方向去了。抓获的嫌疑人随身携带的匕首上没有指纹，应该是戴了手套作案。”
做完笔录已经是上午十点半。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长走了进来，他五十岁上下，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很锐利。他接过笔录和证据材料，仔细翻看着，时不时点头：“辛苦了，这案子我们会重点跟进，马上和新元市警方对接，把证据链串起来。”
“那个被抓的家伙是突破口。” 林宇站起身，语气很坚定，“他肯定知道些同伙的信息，哪怕只是接头地点或者联系方式也好。”
队长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审人有经验。这种外围炮灰虽然警惕，但只要突破心理防线，总能抠出点东西。” 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有把握，可等林宇和江心怡走出询问室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年轻警官说：“通知审讯室准备，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年轻警官愣了一下：“队长，您觉得他不会开口？”
“不是不会，是说了也没用。” 队长指了指笔录上的嫌疑人特征，“你看，无指纹、单线联系、当场持械，典型的临时雇佣人员，也就是炮灰。他们只知道要抢什么、要对付谁，至于背后的人是谁，黑桃的核心在哪，一概不清楚。” 他揉了揉眉心，“抓他不过是走个流程，真正的目的是敲山震虎，让黑桃知道我们盯上他们了，可没想到……” 他话没说完，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林宇和江心怡被安排在派出所的休息室等候。休息室不大，放着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墙上挂着中京市的铁路线路图。江心怡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眼神有些涣散：“你说那个被抓的人，真的会开口吗？”
“不好说，但总要试试。” 林宇坐在她旁边，打开行李箱检查了一遍证据，确认U盘还在，“雷烈说黑桃是硬茬，现在看来确实没错，能在列车上动手，胆子太大了。” 他想起刚才在站台看到的武警，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 中京毕竟是首都，安保力度不是新元能比的，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总能找到机会把证据交出去。
这时雷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先喝点水，我刚和新元的老郑通了电话，他说会尽快把云锦公馆的调查材料传过来。” 他刚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着 “刑侦支队” 的名字。
雷烈立刻接起电话，“喂，我是雷烈……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林宇和江心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人死了？！” 雷烈的低吼压得很低，却带着滔天的怒火，休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他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押送路线是保密的，怎么会被拦截？对方有多少人？用的什么武器？”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雷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挂掉电话后，他一拳砸在茶几上，玻璃杯都震得跳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了？” 林宇连忙问道，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雷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可声音里的愤怒根本压不住：“押送嫌疑人的车辆在前往看守所的途中被拦截了。对方有备而来，开着两辆无牌照的黑色 SUV，用破胎器逼停了警车，还持械袭警。”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的人…… 一死一伤，嫌疑人被劫走了。”
“被劫走了？！” 江心怡失声惊呼，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在华国的首都，光天化日之下拦截警车、袭警劫人，这简直是公然挑战法律的底线，她连想都不敢想。
林宇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郑山虎和雷烈听到 “黑桃” 时都变了脸色 —— 这哪里是什么地头蛇，分明是盘踞一方的庞大黑恶势力！能精准掌握押送路线，还敢在中京动手，说明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公安系统的某个环节，甚至可能有内部人员通风报信。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心怡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外围人员而已，值得他们杀警察抢人吗？”
“因为他们怕。” 林宇缓缓开口，脑海里飞速运转着，“开设赌场的罪名，根据《华国刑法》第三百零三条，最高也就十年有期徒刑，可袭警致死不一样，根据 2021 年实施的《刑法修正案（十一）》，袭警罪致人死亡的，会按照故意杀人罪定罪，最高可判死刑。” 他越想越心惊，“他们宁愿背负死刑的风险也要劫人，说明这个黑衣人知道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多，或者说，他们极度害怕我们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
林宇突然想起自己在云锦公馆地库拍到的东西，现在想来，那里面恐怕藏着更惊人的秘密。“我当时到底拍到什么了……”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雷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作为一名曾经的特警、现在的乘警，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种对执法人员的公然挑衅。“这事儿没完！”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刑侦支队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全市布控追查那两辆 SUV，不管黑桃的后台有多硬，这次必须把他们揪出来！”
休息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 “滴答滴答” 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过了大概十分钟，之前的刑警队长走了进来，脸色同样凝重：“雷烈，还有林先生、江女士，因为发生了袭警劫人的恶性事件，需要你们暂时留在中京配合调查。不过派出所人多眼杂，不安全，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保持电话畅通，我们随时联系。”
“我预定了酒店。” 江心怡立刻说道，她昨天就通过软件订好了位于白致远家附近的璞玉酒店，“就在城东那边，离通天金融中心不远，安保措施很完善，距离小姨家步行只有十分钟的距离。”
雷烈点了点头：“那地方我知道，是五星级酒店，门口有 24 小时保安，监控也密集，暂时是安全的。我送你们过去，顺便安排两名便衣在酒店外围盯着，有情况随时汇报。” 他看向林宇，“老郑那边我已经说好了，等他把材料传过来，我们再碰个头，商量怎么把证据交给专案组。”
林宇感激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雷警官。”
三人收拾好东西，走出派出所。中京的上午阳光正好，雪后的天空格外蓝，可林宇和江心怡却没心情欣赏风景。街道上车水马龙，远处的通天金融中心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像一片钢铁森林。雷烈拦了一辆专车，把他们送上车，叮嘱司机务必送到酒店门口，又记下了车牌号，才转身离开。
车子缓缓驶离车站，林宇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 路边的积雪还没化完，环卫工人在清扫人行道，早餐摊冒着热气，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可他知道，平静的表象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黑桃组织敢在中京如此嚣张，接下来一定会对他们下手，而找出当时自己拍到了具体哪些信息，已经成了眼下最紧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