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在球形核心室内回荡，将两个绝望的选项，赤裸裸地、不容回避地摆在罗凛面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
归零？与这灾难源头同归于尽，彻底湮灭，换取外界裂缝的瞬间闭合。代价是他们所有人，是这片空间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包括刚刚得知的、那沉重血脉背后的历史。
恒缚？启动云胤修改后的协议，以他永恒的受难为代价，构建一个更高效的囚笼，加速灾难的终结。代价是亲手将唯一完全信任的人推入比死亡更残酷的永恒折磨之中，而自己……则要背负着这份抉择活下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雷昊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林御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刃，眼神锐利如鹰，飞速扫视着周围，似乎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第三条路。叶灵的脸色苍白如纸，握着长弓的手微微颤抖。苏知意死死盯着操作平台上流动的数据瀑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试图从那冰冷的逻辑中榨取一丝可能性。
罗凛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他的目光低垂，落在手中的双刀之上。“夜枭”幽暗，“白昼”澄澈，它们安静地躺在他手中，却仿佛重得能压垮一切。他能感觉到血脉与它们的共鸣，能感觉到“盖亚”核心那无声的等待。
他的指尖，几乎能触摸到那两个协议的“开关”。一个通向彻底的虚无，一个通向永恒的刑架。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越那纯净而冰冷的核心光芒，看向“盖亚”，问出了最后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还蕴含着微弱希望的问题：
“‘归零协议’启动后，湮灭的范围和速度。我们……有无撤离可能？”
这是他身负“守誓之血”责任的同时，身为此刻团队领袖，必须问出的问题。他不能替所有人选择毁灭。
【‘归零协议’启动后，湮灭效应将以实验室核心为原点，以指数级速度向外扩张。】盖亚的回答瞬间掐灭了那丝微弱的火苗，【预计完全吞噬半位面所需时间：137秒。】
137秒！
【根据当前团队位置及半位面结构稳定性，计算撤离至主位面所需最短时间（包含激活备用通道、稳定通道、全速穿越时间）：最低限估算为241秒。】盖亚补充道，数据冰冷得令人绝望。
【结论：成功撤离概率低于0.3%。且湮灭过程伴随极端规则紊乱与能量风暴，将进一步降低生存几率。】光屏上模拟出那乳白色的湮灭波如同死亡之潮般席卷一切的画面，所过之处，万物归虚。
最后的退路，被彻底封死。
“他妈的！”雷昊终于低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与愤怒。
林御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叶灵的手指无力地从弓弦上滑落。
苏知意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几乎是吼着向盖亚提问：“那‘恒缚’呢？！启动‘恒缚’之后呢？！我们能否撤离？协议启动后，这片区域会变成什么样？！”
这是他作为智囊，能为团队争取的最后一丝确定性。
【‘恒缚协议’启动后，能量将集中于构建维度封印，对物理环境直接破坏性远低于‘归零’。】盖亚回应，【团队有充足时间通过稳定通道撤离。但请注意：一旦‘恒缚’完成，半位面将彻底封闭，与主位面及混沌海隔绝，成为绝对禁区，无法再次进入。】
【然而，】盖亚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却强调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经修改后的‘恒缚协议’，其核心过程涉及对特定目标（个体云胤）的强制锚定与束缚。该过程需‘钥匙’（个体罗凛）及‘控制器’（双刀）持续引导直至封印初步稳定。预计最低需时：58秒。此期间，引导者需位于封印核心影响范围内，无法撤离。】
引导者……无法撤离？
罗凛需要在启动协议后，留在这里整整58秒，亲眼看着云胤被那恐怖的封印之力捕获、拖拽、禁锢，直至初步稳定？然后呢？他就能离开了吗？离开后，里面留下的就是永恒承受痛苦的云胤？
这简直……比即刻的毁灭更加残忍千百倍！
一个是即刻的、无痛的共同毁灭。 一个是永恒的、清醒的独自受难，而自己则是那个行刑者，并且可能……是唯一的见证者和余生背负者。
艰难抉择？ 这根本不是什么抉择。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地狱入口。
罗凛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