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滋……”
这种声音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机械摩擦声，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噪音。
就像是你把耳朵贴在一块正在疯狂读写、已经快要报废的机械硬盘上。
此时此刻，【弑神者】号——这艘承载着人类最后希望的钢铁巨舰，正像一只被顽童捉住的甲虫，悬浮在半空，四肢乱蹬，却纹丝不动。
在战舰周围，那个由虚线构成的巨大白色方框【Selected】（已选中），正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微光。
上方，那个白色的“抓取手”图标，死死地扣住了战舰的虚拟重心。
“动不了！完全动不了！”凯瑞尔的机械臂在操作台上敲出了火星子，电子音都变调了，“所有推进器功率百分之百，但位移量为零！我们的坐标被锁死了！这是绝对控制权！”
“这特么是什么鬼东西啊！”叶凡扒在舷窗上，看着头顶那个大得离谱的白手套，整个人都裂开了，“如来神掌吗？还是上帝觉得我们太吵了想把我们捏死？”
“不是捏死，是删除。”
秦磊死死盯着那个光标，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蠕动。他的“真理之眼”在疯狂报错，视野里全是红色的警告。
【Alert: drag and drop operation detected】（警告：检测到拖放操作）
【target destination: Recycle bin】（目标终点：回收站）
透过那层破碎的伪装天空，秦磊看到了那个光标拖拽的方向。
在遥远的数据深渊尽头，有一个隐约可见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巨大漩涡。那漩涡的形状，赫然是一个写实风格的、带着循环箭头的……垃圾桶图标。
那个垃圾桶大得足以装下整个太阳系。无数破碎的代码、废弃的星球残骸、被删除的文明碎片，正像倒垃圾一样被倾倒进去，瞬间化为虚无。
“它要把我们扔进那个垃圾桶里！”苏烟脸色煞白，紧紧抱着小秦天，“那是彻底的抹除！”
“这操作简直离了大谱！”秦建国气得胡子乱颤，“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破烂文件！这观察者也太不讲武德了！”
“在他眼里，我们就是个占内存的病毒文件。”秦磊咬着牙，嘴里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物理攻击没用，能量攻击也会被判定为‘特效’……想挣脱这个‘拖拽’，只能从逻辑上下手！”
“怎么下手？”冷月手中的虚空之刃嗡鸣作响，她试着斩出一刀，黑色的刀气穿透了那个虚线框，却像砍在空气中一样，毫无反馈，“砍不到，那东西没有实体。”
此时，战舰已经被拖得越来越高，距离那个恐怖的“回收站”越来越近。
强烈的失重感和一种“即将被清空”的恐惧感笼罩了每一个人。舱内的幸存者们刚刚逃离地面的格式化，现在又面临被一锅端的命运，哭喊声再次响成一片。
“别嚎了！烦死了！”
角落里，那个破破烂烂的机器人老王突然蹦了起来，用他那漏风的大叔音喊道：“这是系统判定！只要判定成功，咱们就玩完了！除非……除非让系统觉得咱们是个‘坏文件’！”
“坏文件？”秦磊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老王挥舞着那根断了一半的机械臂，“你想想，你在电脑上拖文件的时候，什么情况拖不动？要么是文件太大，要么是……文件损坏，读取错误！”
“文件损坏……”秦磊的眼神瞬间变得疯狂，“既然他想删我们，那我们就让他删不动！让他报错！让他卡死！”
“凯瑞尔！”秦磊猛地回头，“能不能控制战舰进行高频空间跳跃？”
“可以是可以，但引擎会过载，而且……”凯瑞尔犹豫了一下，“在被锁定的状态下跳跃，会导致坐标撕裂，我们会像被扔进洗衣机里的鸡蛋一样被摇散黄的！”
“散黄也比被删了强！”秦磊吼道，“不是长距离跳跃！是微距！就在原地跳！每秒钟给我跳一百次！不仅要跳，还要随机改变战舰的形态参数！让系统的判定逻辑抓不住重点！”
“这叫……手动制造鬼畜bUG！”叶凡瞬间懂了，“就像玩游戏的时候疯狂按蹲起，卡穿模！”
“执行！”
随着秦磊的一声令下，【弑神者】号的引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但这咆哮不是为了推进，而是为了“抽风”。
嗡——嗡——嗡——
战舰开始在原地疯狂闪烁。
上一秒它还在左边一米，下一秒就到了右边一米；上一秒它是实体的钢铁巨兽，下一秒它的外壳就开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拉伸、扭曲、破碎。
红色的乱码在舰体上疯狂爆发，像是一场绚丽的数据烟花。
这种高频的、毫无规律的震荡，让舱内的所有人都吐了。
“呕——”叶凡一边吐一边死死抱着柱子，“这特么……比滚筒洗衣机还劲大……我的脑浆都要摇匀了……”
但这种自杀式的“鬼畜”行为，真的奏效了！
那个死死抓住战舰的白色光标，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
原本清晰的虚线框，因为战舰的高频位移，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开始出现重影。
系统的判定逻辑陷入了混乱：
【warning: target corrupted】（警告：目标已损坏）
【Error: cannot Read File Source】（错误：无法读取文件源）
【Action Failed... Retrying...】（操作失败……重试中……）
那个巨大的光标像是触电了一样，开始疯狂抖动。它试图重新抓稳战舰，但战舰就像是一条抹了油的泥鳅，滑不留手。
“再加把劲！把所有的神力都灌进去！让它更乱一点！”秦磊大吼，他的七窍再次流血，但他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像个疯子，“来啊！删我啊！我看你怎么删一个正在‘发疯’的文件！”
苏烟强忍着眩晕，将生命神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战舰，维持着这种濒临解体的极限状态。
冷月则用虚空之力不断切割周围的空间坐标，制造更多的数据噪点。
就连小秦天也被这震动弄醒了，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然后对着那个讨厌的光标，张嘴吐了一口口水。
那不是普通的口水，而是一团包含着“吞噬法则”的黑色黏液。
黏液飞出窗外，居然无视了物理距离，啪的一下糊在了那个光标的“指尖”上。
虽然对于巨大的光标来说，这团黏液渺小得像个灰尘，但它却像是一个病毒引信。
滋滋滋——
光标接触黏液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股黑烟。
紧接着，整个天空的数据流都卡顿了一下。
【System Error: Unknown Exception】（系统错误：未知异常）
【operation Aborted】（操作中止）
那个白色的光标，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乱码和战舰的鬼畜震动搞崩溃了，它闪烁了几下，然后——
波。
一声轻响。
那个抓取的手势消失了，变回了普通的箭头。
原本死死禁锢战舰的虚线框，也瞬间崩碎。
失去了系统拖拽力的战舰，就像是一块从高空坠落的石头，重重地砸了下来！
“脱钩了！脱钩了！”叶凡兴奋地大叫，然后又是一阵干呕，“呕……但是我们要摔死了啊！”
“重启反重力！快！”秦建国扑到控制台上，手忙脚乱地拉闸。
战舰在空中翻滚着坠落，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就在即将撞击地面的瞬间，引擎终于喷出了一股救命的推力。
轰隆——！！！
战舰并没有完全刹住车，而是像是一个喝醉的醉汉，歪歪斜斜地擦着地面滑行了数千米，撞碎了无数废墟，最后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堪堪停了下来。
虽然摔得七荤八素，虽然舰体表面冒着黑烟，但……
它还在。
它没有消失，没有被扔进那个恐怖的回收站。
“活……活下来了……”
秦磊瘫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他透过舷窗，看着那个白色的光标在空中茫然地转了两圈，似乎失去了目标，然后缓缓隐没在黑暗中。
“这波操作……秀到我了……”叶凡躺在地上，竖起大拇指，“老秦，你这手‘装疯卖傻’，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少贫嘴。”秦磊虚弱地摆摆手，“这只是暂时的。它只是判定‘操作失败’，不是‘放弃操作’。等它反应过来，或者换个更高级的杀毒软件，咱们还是得死。”
“那咋办？这天没法呆，地没法呆，咱们还能去哪？”苏烟擦了擦小秦天脸上的灰，担忧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角落里那个正在把自己摔散的零件拼回去的破机器人。
“老王。”秦磊盯着他，“你刚才说，只有‘坏文件’才能活下来。那你一定知道，这种‘坏文件’应该躲在哪里，对吧？”
老王把那顶红色安全帽重新戴歪在头上，那双电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嘿嘿，这就问对人了。”
老王用那根独臂指了指地下，又指了指天上那个裂口深处的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在这个完美格式化的程序里，一定存在一些无法被写入，也无法被删除的死角。”
“那是旧时代的残渣堆积地，是系统逻辑的盲区，也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我们管那个地方叫——”
“数据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