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画着嘲弄骷髅的打印纸，轻飘飘地落在雪白的病床上，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创业中心九楼，他们以为绝密的藏身之地，在对手眼中仿佛一个透明鱼缸，一举一动都被清晰窥视。
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几乎要摧毁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刘子怡的手指微微颤抖，张舒窈的脸色苍白如纸，连一向沉稳的老赵，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凝重。
李沐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悸已被一种极度冰冷的冷静所取代。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愤怒只会让人失去判断。对手越是想用这种心理战术压垮他，他就越不能让其得逞。
“他在害怕。”李沐言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什么？”刘子怡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如果真有绝对把握，根本不需要一次次发这种恐吓信。”李沐言拿起那张纸，指尖划过那个丑陋的骷髅，“他在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这说明他暂时还找不到一击致命的机会，或者……他也有所顾忌。京都大学，毕竟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这番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几乎凝固的气氛稍稍松动。
“对，他如果真的能随时动手，就不会只是警告了。”张舒窈迅速冷静下来，律师的逻辑思维开始运转，“他在试探，也在寻找我们的漏洞。创业中心人员复杂，他未必能精确掌握秦博士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和防御情况。”
“老赵，”李沐言看向保镖队长，“创业中心九楼的安保，立刻升级至‘堡垒’级别。所有人员进出实行双重暗号验证，不定时更换。所有运入物资进行最高级别防窃听和防爆破检测。秦峻和王鑫团队，非必要不离开九楼区域，饮食由专人配送。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信号，无需警告，立即控制！”
“明白！我亲自去坐镇九楼！”老赵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厉色。
“子怡，远航科技那边的复产发布会，提前举行！搞得越热闹越好，把媒体的目光，还有对手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李沐言继续下令，“同时，让市场部放风出去，就说沐言科技因为火灾资金紧张，正在积极寻求第二轮融资，甚至不惜出售部分非核心业务，比如……刚刚接手的远航科技的部分销售渠道。”
刘子怡一愣：“出售渠道？这……”
“虚张声势，引蛇出洞。”李沐言眼神冰冷，“看看谁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想捡便宜，或者……谁想阻止我们‘卖身求生’。”
“我明白了！”刘子怡立刻领会。
“舒窈，你通过京都大学的学术数据库和匡院长的关系，秘密查询所有近五年从海外归来、姓‘江’、研究方向涉及材料科学、尤其是纳米材料或含能材料的学者名单，包括那些在跨国公司研发部门任职过的。重点排查与‘寰宇科工’有过咨询或项目合作记录的。”李沐言给出了一个极其具体的调查方向。
张舒窈飞快记录：“没问题，这类学术信息相对公开，排查起来虽然繁琐，但目标明确。”
指令一条条发出，原本被恐惧压抑的指挥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然而，就在老赵刚刚离开病房前往创业中心，刘子怡和张舒窈也正准备分头行动时，李沐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内部监控系统的一个角落忽然弹出一个极不起眼的红色警报提示——来自创业中心九楼货物电梯井道的压力传感器，检测到了一次极其轻微、短暂且异常的震动，持续时间不足0.1秒，强度甚至不足以触发常规警报，但却被秦峻之前要求加装的、那套灵敏度极高的“铁幕”原型系统捕捉到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沐言的加密手机收到一条来自王鑫的、只有三个字的紧急信息：
“梯井有异！”
没有电话，没有详细说明，显然情况紧急到连发信息的时间都需压缩！
李沐言的心脏猛地一跳！
对手竟然真的动手了！而且是在他们刚刚完成转移、安保升级的最严密时刻！目标直通九楼货物电梯！
“子怡！通知老赵，货物电梯！舒窈，立刻封锁创业中心所有出入口！通知校保卫处，就说发现可疑人员试图潜入，请求支援！”李沐言语速极快，几乎是吼出来的。
病房内的气氛瞬间炸裂！
刘子怡抓起电话的手都在抖，张舒窈已经一边拨号一边冲向门口。
李沐言死死盯着监控屏幕，然而货物电梯井道的摄像头画面一片漆黑，显然已被提前破坏或干扰。那短暂的异常震动之后，再无声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李沐言知道，绝不是幻觉。对手就像最顶尖的刺客，一击不中，即刻远遁，或者……已经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继续渗透。
几分钟后，老赵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压抑着怒火和后怕：“货物电梯井道底部发现一个极其微小的钻孔痕迹，旁边残留着一点非标准的磁性吸附物质……对方试图从井道壁直接侵入电梯厢体或者布线管道，但应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秦博士那套怪设备的警报惊走了。狗日的，手法太专业了，根本不是普通商业间谍！”
几乎是同时，张舒窈也沉着脸回来：“校保卫处的人过去了，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创业中心人流太大，根本无法排查。”
一次精心策划、技术高超却功败垂成的渗透行动。
虽然成功阻止，但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心上。
象牙塔，也绝非净土。
对手的猖獗和技术实力，再次超出了预期。
李沐言靠在床头，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在和一个无形的幽灵作战，对方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就在这时，他的邮箱又亮了。
新邮件。
标题：“可惜。下次不会失手了。”
内容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倒计时图案，显示着：
【71:59:59】
71小时59分59秒！
最后通牒！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压得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