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陈岸就站在科考船的甲板上。
他把手伸进海水里。掌心那道旧疤突然有些发烫。这三年来他一直如此,一碰水就算完成签到。系统早已没了声音,也不再弹出提示,但他知道,有些东西还在。
今天不一样。
手刚离开水面,脑海中忽然多出一段信息——【时空矿物分析术】。
他愣了一下。这名字不像是从前“潮汐预判”或“鱼群定位”那样的小技能,倒更像是电影里的设定。可系统从不骗人,给的东西总能派上用场。
他转身走向船舱。国际科考队的人已经在实验室等他。他们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记录仪,说话轻声细语,目光却全都落在桌上那块石头上。
矿石不大,拳头大小,通体泛着蓝光,表面仿佛结了一层冰,摸上去却是温的。几位科学家轮流拍照、测数据,没人敢直接触碰。
“我们在南洋三号区发现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开口,“它从海底裂缝中冒出来,周围没有泥沙沉积,不像自然形成。”
陈岸没说话,走到台前。周大海跟在他身后,右臂的金属义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切换至检测模式。
“你别乱碰。”周大海提醒,“这东西看着就不对劲。”
“我不碰,怎么知道它有没有问题?”
话音落下,他伸手按了上去。
指尖刚接触矿石,空气骤然一颤。
一道光影自石头中升起,如同老式投影机启动,画面晃动几下,终于清晰起来。
那是三十年前的渔村码头。
木屋尚未翻新,墙上还留着“渔业为本”的红色标语。几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货船边低声交谈。其中一个年轻人转过脸来——赵有德。
他还年轻,脸上皱纹不多,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一点没变。他正与一名西装男子握手。那人手中握着一支金笔,一边签字一边点头。
“就是他。”周大海低声说,“港商陈天豪。二十年前那批走私船出事,就是他带进来的。”
画面继续播放。
赵有德接过一个文件袋,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张图纸。他指着其中某处说了句什么,陈天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着,赵有德掏出一张地图,铺在船舷上。两人低头研究,几分钟后,陈天豪在某个位置画了个圈。
那个地方,正是如今科考船停泊的位置。
影像突然中断。蓝光一闪,彻底消失。
实验室安静了几秒。
“这是……记忆留下的?”一位女研究员小声问道。
没人回答。
陈岸收回手,指尖有些发麻。他知道这不是录像,也不是幻觉。这是系统通过矿石本身的信息还原出的历史片段。这种技术他从未见过,但现在有了“时空矿物分析术”,便能窥见物体经历过的重大事件。
“他们当年就在打这片海的主意。”周大海盯着影像消失的地方,“不是为了鱼,是为了这个矿。”
“不止。”陈岸说,“你看赵有德拿地图的样子,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东西。”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在护着这块地?”
“对。谁想查海底资源,他就说是危险区;谁要建观测站,他又说风水不好。原来不是迷信,是怕被人挖出来。”
周大海冷笑一声,抬起右臂,义肢前端亮起红光:“这人二十年前就埋了雷,现在炸了,让我们来收拾?”
“现在还不知道是炸还是没炸。”陈岸看着矿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不是第一个找到它的人。”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队员冲进来:“雷达发现目标!高速物体,从东南方向靠近!距离十八海里,速度超过四十节!”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陈岸快步往外走,周大海紧随其后。甲板上的风势渐强,海面起伏明显。主控室灯火通明,几个人围在雷达屏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不是渔船。”操作员说,“体型太小,速度太快,不像普通船只。而且……它在水下七百米,还能保持这个速度。”
陈岸凑近屏幕。
红点不断逼近,路线笔直,毫无闪避。这种行进方式既不像导航故障,也不像海洋生物游动,更像是锁定目标后的冲刺。
“能看清形状吗?”
“不行,声呐信号被干扰,图像断断续续。”
“有没有匹配的型号?”
“数据库里没有。最近一次类似记录是九年前,在太平洋中部,一艘美军潜艇被撞,事后只捞上来半截螺旋桨。”
周大海看了陈岸一眼:“你觉得它是冲着矿来的?”
“有可能。”陈岸说,“也可能冲着我们。”
“要不要发求救信号?”
“先别急。”陈岸摇头,“发信号只会引来更多麻烦。先看看它想干什么。”
他靠在栏杆边,望着远处海面。阳光洒落,海水平静如镜。可他知道,水底正在发生的事,没人说得清。
科考队开始回收设备,将重要资料装入密封箱。有人低声讨论是否撤离,但没人敢做决定。
几分钟后,雷达上的红点突然慢了下来。
它停在距离科考船五海里的位置,静止不动。
“它停下来了。”操作员报告,“深度六百八十米,动力仍在运行,但没有进一步动作。”
甲板陷入沉寂。
众人屏息等待下一步变化。
陈岸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掌心的疤痕。那里仍在发热,比刚才更明显。系统虽不再发声,但这种反应他很熟悉——危险临近时,身体总会提前感知。
“它在等什么?”周大海低声问。
“也许它也在看我们。”陈岸说,“或者……它在确认矿石的状态。”
“你是说,它知道矿在这里?”
“不然为什么偏偏停在这个点?”
两人不再言语。
风吹过来,带着咸腥味。远处海面看似平静,可这种宁静反而令人更加紧张。
又过了几分钟,雷达上的红点突然闪了一下。
紧接着,图像短暂恢复。
虽不到两秒,却足以看清轮廓。
那是一艘船。
但不是现代潜艇,也非任何已知船型。它像老式的铁壳渔船,船头翘起,侧面可见锈迹斑斑的铆钉。最诡异的是,它没有推进器,也没有帆,竟能在深海高速移动。
“这船……”周大海眯起眼,“我见过。”
“你见过?”
“十年前,我在北礁撞上过一艘失踪的渔船,长得差不多。当时我以为是眼花,因为那船破成那样,居然能在台风夜里跑得比快艇还快。”
“后来呢?”
“后来它突然下沉,我没追上。第二天派人去查,海底什么都没有。”
陈岸凝视屏幕,心中已有判断。
这船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与矿石有关,也与三十年前的秘密相连。赵有德和陈天豪当年藏下的,不只是地图和图纸,还有他们自己都未能掌控的东西。
如今,有人——或者某种存在——顺着这条线索找来了。
“它还在原地?”他问。
“在。”操作员答,“没动,也没发出信号。”
“准备应急方案。”陈岸下令,“关闭非必要电源,保留通讯和雷达。所有人待命,不要靠近船舷。”
周大海点头,右臂义肢回归待机状态,蓝光微闪。
队员们陆续返回舱内,只有陈岸和周大海仍留在甲板上。
海风吹动衣角,哗啦作响。
远处海面依旧平静,仿佛一切如常。
但雷达屏幕上,那个红点依然亮着。
陈岸把手插进裤兜,指尖触到一块硬物。
是小满塞给他的护身符,一块打磨过的贝壳,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字。她非说现在的海不干净,让他天天带着。
他没拿出来,只是握得更紧了。
这时,雷达屏幕突然跳动一下。
红点动了。
它开始缓缓上升。
深度从六百八十米,降到六百,五百,四百……
速度不快,却极为稳定。
像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陈岸挺直身体。
周大海抬起右臂,义肢前端再次亮起红光。
“它要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