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条理清晰,字字铿锵,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下就戳中了曲筱绡的软肋。曲筱绡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安迪,脸色愈发难看,攥着烟的手微微发抖,烟蒂上的烟灰掉落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
她身后的姚斌等人听见外头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生怕曲筱绡真的跟人闹僵,连忙一窝蜂从屋里涌出来打圆场。
姚斌是曲筱绡的发小,也是沪上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跟着曲筱绡在外面横行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仗着屋里还有七八个同伴撑场面,也壮了几分胆子,拨开人群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嬉皮笑脸,眼角堆起的褶子都透着刻意的讨好,对着安迪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油滑:“这位小姐,消消气消消气,话别说得这么绝嘛。筱绡也是刚搬来没多久,还不太懂这小区的规矩,小孩子心性,爱玩闹了点,我们现在就把音乐关小,保证连说话都踮着脚,绝对不吵到各位休息,何必闹到报警的地步呢?伤了邻里和气多不值当。”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染着亮眼黄毛的男生连忙凑上来,跟着点头哈腰,腰弯得像只熟透的虾米,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帮腔道:“就是就是,斌哥说得对!大家都是住在一层楼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今天闹僵了,以后出门碰见多尴尬啊?撕破脸真的没必要,筱绡她就是性子直,没什么坏心眼,我们这就进去把声音调没,给各位赔个不是还不行吗?”
“可不是嘛!”又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生从人群里探出头,手里还拎着个空酒瓶,瓶身沾着几滴酒渍,晃悠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也是难得聚一次,光顾着开心了,没注意时间,确实是我们不对。要不这样,我们给各位道个歉,再送点水果零食赔罪,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小姐你高抬贵手,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姚斌见安迪没吭声,以为她松了口,连忙趁热打铁,又往前凑了半步,语气更软了些:“这位小姐一看就是有身份有格局的人,肯定不会跟我们这群俗人计较。筱绡被家里宠坏了,有时候做事是有点没分寸,我们回头肯定好好说她,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行吗?”
黄毛男生也跟着附和,连连摆手:“对对对!下次绝对不敢了!我们这就进去把音乐关了,灯也调暗,保证安安静静的,跟没人似的,绝不打扰各位休息!小姐你就别跟警察说了,不然我们这群人估计都得被训一顿,多丢人啊。”
安迪闻言,缓缓抬眼扫向姚斌和一众嬉皮笑脸的人,那目光极淡,却又冷得像腊月里的寒冰,没带一丝情绪,却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人心。她甚至没开口说一个字,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眼尾微微挑着,眼底沉淀着常年身处高位练就的疏离与锐利,像一把悬在半空的冷刃,明明没落下,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姚斌原本还堆着满脸的笑,想继续打圆场的话刚到嘴边,对上安迪这眼神,突然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后半截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嘴角的笑也僵在了脸上,慢慢垮了下来。他能在沪上的圈子里混,多少也见过些场面,可安迪的眼神太慑人了——那不是普通人的愠怒,而是一种看透一切、又带着绝对掌控力的漠然,仿佛他们这群人的插科打诨、刻意讨好,在她眼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
旁边的黄毛男生更是不堪,原本还点头哈腰地附和着,被安迪的目光扫过的瞬间,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跟着姚斌说几句软话,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半个字都挤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安迪的视线,连头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其余跟着凑上来的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吵吵嚷嚷的氛围戛然而止,走廊里只剩下2203屋里隐约传来的微弱音乐声。有人悄悄往后缩了缩,藏到了同伴身后;有人捏着手里的酒瓶,指节微微发白;还有人眼神闪烁,互相交换着局促的目光,刚才那点仗着人多的底气,在安迪这一眼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斌咽了口唾沫,感觉手心都冒出了汗,原本想好的一箩筐圆场的话,此刻全忘得干干净净。他尴尬地动了动嘴角,想挤出个笑来缓解气氛,却发现脸颊肌肉僵硬得厉害,最后只能讪讪地闭了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和黄毛男生并肩站着,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那股子纨绔子弟的嚣张气焰,被安迪这无声的一瞥,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方向,忽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被轻轻叩响,沉厚的音色裹着暖意,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竟瞬间盖过了周遭所有的嘈杂——争执声、残存的音乐声、甚至连空气里凝滞的火气,都仿佛被这声音轻轻压了下去。
“安迪。”
两个字简单利落,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安抚力。
安迪循声转头,目光穿过走廊昏黄的灯光望过去,只见苏晚抱着念念站在电梯口旁,小家伙眼皮耷拉着,小手攥着苏晚的衣角,时不时揉一下酸涩的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蹭着苏晚的颈窝,明显是困得厉害,却被楼下的噪音吵得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