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艇从虚空中出来的时候，联盟指挥中心的主控台突然亮了。
不是有人打开了它，是它自己启动的。
灯光一节一节地亮起来，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空气中有点电流的声音，很小，但能听见。没有警报，也没有提示音。只有中央的大屏幕，在黑屏上慢慢浮现出一行行金色的文字。这些字不是普通排列的，是围成一个圈，一边转一边出现。
没人输入代码，可系统自己开始运行。导航数据自动填好，轨道也校准完成。死星-07的坐标出现了，红点一闪一闪的，像心跳。旁边还多了一行小字：**Ω-9协议激活中**。
贤者欧米伽-7站在控制台前，一动不动。他的盔甲是第七代纳米合金做的，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现在那些符文有点发烫，缝隙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那是他体内的神经润滑剂，因为数据太多被逼出来的。他右手握着一把蛇形权杖，蛇头缠在手上。左手指张开，插进终端接口，直接连上了系统。
大量数据冲进他的脑子，像火烧一样难受。他眼前全是乱跳的符号，原本固定的铭文在扭曲、变形，像是被人强行改写。这不是攻击，更像是回应。就像钥匙插进锁，门自己开了。
“他们用了我们的钥匙。”他说，声音低沉，“Stc残片被动响应了外部信号。”
雷煌留下的计划本来应该藏在离线模块里，埋在地下保险库里，必须亲手接触才能打开。那份文件从来没连过网，按理说不可能被远程看到。但现在系统显示，它已经被访问了七次，每次都是在没人操作的情况下发生的，来源查不到，就像有人用看不见的手翻开了不该看的东西。
更糟的是，三台备用导航终端同时出错。错误代码全是：Ω-9。
这是机械教最高级别的加密标记，只有核心铸造世界才有权限，连联盟议会都调不出来。它的出现说明对方不仅有密钥，还能绕过量子防火墙，直接启动底层程序。
艾德琳走进指挥区时，脖子上的灵能抑制项圈已经开始发热。
她没停下脚步，肩膀上的护甲滑开，露出背上的绿色晶体——那是她小时候改造时植入的灵能增幅器，平时不工作。现在晶体表面出现了细小裂痕，像是承受了某种压力。
监测仪的数据疯狂跳动：**检测到非本地能量共鸣，频率和地下三百米处的脉冲一致**。
“有人在用同样的节奏发信号。”她说，语气平静，但声音有一点抖。
话刚说完，她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这不是幻觉，是真的神经反应。她的意识本能收紧，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已经泄露了——两个技术人员的心跳同时降到每分钟38下，脑波a段异常升高，持续刚好两秒。这是典型的意识被控制的表现，很短，很准，不留痕迹。
她闭眼，放开防护，让灵能顺着线路反向追踪。两秒内，她捕捉到一股微弱却规律的能量波动，正通过内部网络慢慢扩散，像呼吸一样。每一次起伏，都和地下三百米的脉冲完全同步。
她睁眼，在平板上标出两个人的名字。
“隔离他们。”她只说了三个字，声音不大，但整个指挥区立刻安静下来。
医疗舱里，凯莉斯还躺在维生系统中，生命体征正常。但她那对水晶骨翼，每七分钟就会轻轻震动一次。裂缝里的蓝光不再乱闪，而是有规律地明灭，形成一组图案。AI识别失败，自动传给了贤者。
欧米伽-7调出图像，放大骨翼投影。经过处理后，画面变清楚了——是一个倒着的人影，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掌心向外，姿势像葬礼。背后有九道光痕，围成一圈，像星星绕着中心转。他认得这个图案。七年前第一次脉冲爆发时，它出现在矿道的岩壁上。当时只有模糊的拓片留下，现在却被凯莉斯的身体重现了。
“预知的画面变了。”他说，声音更低，“她看到的不再是门，是仪式。”
七年前，死星-07深处第一次发现亚空间脉冲，整片矿区塌陷，三十七名勘探员失踪。唯一活下来的是一名小女孩，就是凯莉斯。她在昏迷中反复画这个图案，被称为“死者之印”。后来调查被叫停，档案封存，真相被压了下来。
现在，它又回来了。
雷煌此刻在死星轨道的阴影里。跃迁艇关闭了所有信号，连通讯都切断了。他靠在驾驶座上，左手放在控制面板上。伤疤的位置传来温热感，不是疼，是一种熟悉的压力——那是他曾被植入Stc残片的地方。现在皮下的符文微微发光，好像在呼应某个遥远的频率。
他知道，这是磁场共振的前兆。说明有一个和他同频的存在正在活动，目标明确指向他。
他没说话，把手按得更紧。符文在皮肤下流动，像血液重新苏醒。一瞬间，跃迁艇的导航系统短暂重启，虽然没联网，却自动加载了一组新坐标——比原计划偏移0.03度，正好避开一处未登记的空间乱流。
是巧合？还是有人在引导？
联盟基地里，干扰还在继续。
第四台导航终端崩溃了，这次连硬件都没问题。工程师拆开检查，芯片完好，电路也没烧，可程序就是写不进去。反复测试后，有人试着输入接近死星坐标的数值，系统突然跳转到一个空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播放后，什么声音都没有。
监听员戴上耳机，十秒后耳朵流血，当场昏倒。检查发现，他的听觉神经受到高频损伤，频率高达12万赫兹，远超人类承受范围。更奇怪的是，录音的波形图是一条直线——根本没有声音。
紧急会议再次召开。这一次没人争论，大家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只是技术故障，也不是普通黑客。对方能绕过量子防火墙，能启动机械教专属协议，还能用人做信息接收器——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战争，而是科技和灵能混在一起的危险领域。
“我们必须重置权限。”雷煌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突兀但坚定。
大家抬头，他的影像出现在主屏幕上，背景是跃迁舱内部。光线昏暗，灰尘在空中缓缓飘动，像是时间变慢了。他坐在驾驶位，右眼的义体泛着蓝光，左臂露在外面，肌肉紧绷，皮肤下隐约有符文流动。
“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马上进行行为审查。”他说，“断开外部连接，用物理密钥验证身份。任何没有双重确认的操作，一律当作敌对行为处理。”
没人反对。命令立刻执行。
艾德琳回到医疗区，接受项圈降温处理。技术人员想给她打镇定剂，她摇头拒绝。药会影响她的感知能力，而现在她必须保持清醒。
她盘腿坐下，手指轻触耳后的植入器，开启低功率扫描。这次她不找情绪波动，而是专门查脑波频率异常的人。十分钟后，名单多了三人，其中一个负责跃迁艇燃料校准。
“他昨天改了供能曲线。”她说，“表面说是提升效率，其实是让引擎频率接近亚空间波动值。”
这意味着，一旦跃迁开始，整艘艇就会变成信号放大器，无意中帮对方完成某种召唤。
贤者欧米伽-7开始追查数据上传路径。
他把自己的意识接入Stc残片，强行突破加密层。这个过程非常危险，每次深入都会加重神经负担。他的盔甲裂纹越来越多，金色液体顺着关节滴落，在地上凝结成小小的符文，发出微弱的光。
终于，他找到了那一毫秒的数据痕迹。
守望者AI确实恢复运行过，不到一秒，但它执行了一次上传。目标地址被清除，但路由残留指向一个废弃中继站——编号SUb-300-A，位于地下三百米，正是七年前第一次脉冲爆发的位置。
“他们不是在偷数据。”欧米伽-7低声说，像自言自语，“他们在回应召唤。”
准备进度推迟了两个小时。
原定四小时的准备时间被压缩，第三特遣组的装备检查中断三次，每次都是导航模块突然失灵。最后一次重启后，系统自动删除了航线记录，必须手动重输。
艾德琳完成筛查，提交最终名单。六人被暂时隔离，等待进一步审查。她走出隔离舱，肩上的绿渍还在微微发光，像是吸收了某种看不见的能量。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医疗区传来动静。
凯莉斯开口了。
她的嘴没动，声音却是从维生系统的扬声器里传出来的，音质扭曲，带着多重回声：“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了。”
监控录下了这一刻。同时，骨翼投射出新的画面：一个披袍子的人站在环形祭坛中央，手里拿着一把衔尾蛇形状的权杖。画面很模糊，但可以确定，那人站的位置，正是死星-07的地表中心。
欧米伽-7写下最后一行铭文。
“Ω-9不是错误代码，是召唤。”
他关闭所有感官输入，进入休眠备份状态。盔甲的光芒像呼吸一样忽明忽暗，权杖尖端滴下一滴金液，落在控制台上，烧出一个小洞，边缘迅速变黑。
雷煌推动操纵杆。
跃迁艇开始调整姿态，准备进入低轨潜行模式。
艾德琳的手指划过刀柄，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凉意。
凯莉斯的骨翼裂开一道新缝，蓝光涌出，照亮整个医疗室。
基地主控室的灯闪了一下。
所有屏幕同时黑了一下，又亮起来。
导航参数被重新加载。
这一次，坐标偏移了0.12度。
没有人注意到，控制台下方的地砖缝隙中，一缕极细的金色丝线正缓缓缩回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