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艇的引擎在响，声音很大，震动传到雷煌的手上。他紧紧抓着操纵杆，手指发白。驾驶舱的灯一闪一闪，不太稳定。这不是坏了，是外面的空间出了问题。
他没看屏幕，只盯着前面的黑空。那里本来有星星，现在被一层雾挡住了。那不是普通的雾，像是什么东西投下来的影子。它慢慢动，像在呼吸。
艾德琳坐在旁边，手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敲。她关掉了所有信号——通讯、雷达、导航，全都关了。现在这艘船就像一条沉默的船，只能靠被动感应来探测外面。37秒前，雷达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浮标，编号SUb-209-E，早就该报废了，但它突然有了信号。
它记录下了他们。
“浮标没有发出警报。”艾德琳说，声音很冷静，“但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雷煌点点头，轻轻推了操纵杆。飞船滑进行星的阴影里。船身开始变色，和周围的黑暗一样，慢慢藏了起来。他们现在像一把刀，贴着死星的轨道前进。
后舱里，凯莉斯躺在维生支架上，呼吸平稳。她很瘦，皮肤下能看到淡蓝色的血管。最特别的是她背上的水晶翅膀，不是肉长的，是晶体做的，每七分钟闪一次光。
每次闪光，雷煌左臂上的符文也会亮。那是刻进皮里的图案，和她的生命连在一起。每次亮起，他就觉得心里被拉了一下，有点疼，不是身体上的，是更深的地方。
他记得七年前的事。那时他在地下三百米的废墟里，用磁场强行切断她的连接。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被撕走了，差点崩溃。他知道不能再硬来，但也必须控制她。她每一次共鸣，都会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准备低轨飞行。”他说，声音低但坚定。
“动力正常，导航锁定原坐标。”艾德琳回话，手指划过星图，“但我们要穿过陨石带。”
前方屏幕上全是红点，密密麻麻，快速移动。是自然碎片？还是人为设的陷阱？没人知道。自动避障失效了，只能手动操作。
雷煌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他走得很慢，地板微微震动。他是磁场武者，能操控电磁力，身体就像一根活电线。灯光随着他靠近变得更亮。
他走到主控台前，看着那片红点。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一条线，非常细。
“走这里。”
艾德琳皱眉：“太窄了。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三度。差一点护盾就会破，我们会被切成两半。”
“我知道。”
两人一起操作。一个调航向，一个管平衡和能量。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飞船开始转向，进入那条狭窄通道。空气很紧，只有仪器滴滴响。
第一块石头擦过护盾，发出刺耳声。接着第二块、第三块接连撞上来，船身猛晃，警报响起，电力下降12%。
雷煌回到座位，双手握紧操纵杆。他闭眼，再睁眼时，右眼变成机械模式。视野里，每块陨石的路线都标成蓝线，提前显示碰撞点。
他根据这些线，一点点调整方向。飞船像刀一样，在石头缝里穿行，差一点就死。
最后一块大残骸挡在前面，四十多米宽，像断掉的船骨，边缘锋利。躲不开。
雷煌启动能力。蓝白色的电光从他身上冲出，传到船壳。肌肉绷紧，额头冒汗。一层能量护盾展开，形状不规则，随撞击变形。石头撞上来，火花四溅，船身剧震，重力失衡，两人被狠狠甩在座椅上。
但护盾没破。
撞完后，路通了。
艾德琳松口气，擦了擦汗，手有点抖。她的灵能项圈还在发热，脖子上有焦味。她没去碰。刚才她用感知扫描了前方，连续预警七次。每次用能力，肩上的绿斑就扩大一点——那是反噬留下的伤，像苔藓一样慢慢吃她的皮肤。
她知道代价。
但她不能停。
“风暴要来了。”她说，声音很小。
话刚说完，窗外空间扭曲。一道紫色能量潮涌来，无声却可怕。这是高维裂缝漏出的风暴，能撕碎物质，打乱时间。
飞船被卷进去。
导航失灵，动力下降，所有数据乱跳。重力不稳，两人差点飞出去。舱内温度骤降，空气结霜。
雷煌咬牙，把输出提到极限。护盾再次展开，这次更大，形状更乱。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符文烫得像烧红的铁，皮肤几乎要冒烟。
艾德琳睁开眼，摘下耳机，打开灵能项圈的最后一道锁。
“咔”的一声，像打开了什么。
绿色痕迹迅速爬上脖子，她没阻止。她需要更强的感知，哪怕命短一点。
“左转十五度！”她喊，声音压过风暴。
雷煌立刻照做。
就在那一秒，风暴中心塌了一下，出现一条通道。飞船冲出去，进入边缘区。
警报还在响。
这时，凯莉斯的翅膀突然快速震动，发出一段画面。只有三秒：前方某处会塌陷，时间是两分钟后。画面直接进到雷煌脑子里，清楚得像亲眼看见。
他通过灵魂连接收到了信息。
他马上改航线。
两分钟后，原路上真的塌了，出现一个小黑洞，不到十秒消失。如果他们还在那儿，会被撕碎，什么都不剩。
“她还在发信号。”艾德琳低声说，看向后舱。
雷煌看着医疗舱，没说话。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是她的存在本身就在引起反应。她的心跳，每一次都在唤醒那个东西。门没关，她是钥匙，也是祭品，连着两个世界。
他把手放在传导板上，开始发反向磁场，想压住那种节奏。过程很慢，很累。他呼吸沉重，衣服湿透，肌肉抽搐。
但翅膀的闪光确实变慢了。
这时，主控屏突然亮了一行字：
【SUb-300-A 坐标已加载】
然后自动消失。
雷煌眼神一沉。
那个地方，地下三百米，是中继站的位置。也是七年前脉冲爆发的地方。那天天空裂开，城市下沉，很多人没了，而她从废墟里醒来，背上长出了水晶翅。
他还来不及反应，主机嗡了一声。
欧米伽-7的衔尾蛇权杖残片，自己亮了。那段金属浮在空中，投出一行字：
“门未闭，钥已动，第七印将启。”
字一闪就没了。
权杖又安静下来。
雷煌盯着它看了几秒，转身回到座位。
“继续前进。”
“还有多久？”艾德琳问。
“十分钟。”
她检查装备。刀在腰上，子弹够，生命系统正常。她最后看了一眼后舱，那里太安静，像时间都绕开了。
船还在晃，但轻了些。他们快到目标区域了。
远处，一颗被雾包着的星球出现。地面全是裂痕，中间有一点光，一明一暗，像在呼吸。
雷煌抓紧操纵杆。
“准备降落。”
艾德琳关掉所有主动设备，切换成被动监听。她发现那个浮标还在传数据，但内容加密了，看不懂。奇怪的是，信号频率和凯莉斯翅膀的闪烁有点像。
“有人在等我们。”她说。
雷煌没回头。
“那就让他们等。”
飞船下降，贴着行星阴影滑行。迷彩全开，热信号降到最低。他们像一把藏在夜里的匕首，悄悄靠近核心。
凯莉斯的翅膀又闪了。
这次比以前亮，照亮了整个后舱。
雷煌手臂上的符文也亮了，热流全身，血像要烧起来。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拉他，来自地底，也来自她体内——像某种古老的召唤，直通灵魂。
他伸手按向控制台，准备再发对冲波。
这时，维生舱的屏幕跳出异常数据。
心率正常，神经平稳，但灵魂连接波动上升40%。
她的意识，好像在往下沉。
不是睡得更深。
是在连什么东西。
雷煌抬头看后舱。
凯莉斯的眼皮动了，睫毛轻颤。
下一秒，她的嘴唇微张。
声音很轻，却清楚传进驾驶舱，带着一种不像人说的话的回音：
“别切断……”
雷煌的手停在半空。
他知道，她不是对他说的。
她是回应那个“它”。
而那个“它”，正在地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