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手里还握着螺丝刀,指节绷得发紧。音响外壳裂开一道缝隙,内里透出一点红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他没动,只是将左手腕上的“方舟”往掌心方向推了推,屏幕随即亮起,几行字符在微光中滚动。
“信号源在低音喇叭后面。”他说,“还在传输。”
白幽立刻挡在阿澈身前,右手已按上刀柄。阿澈没有出声,手伸进背包,指尖触到那根最短的木棍,紧紧攥住。
季延扫了眼地面散落的电源线,又看向墙角的配电箱。灯光仍在断续明灭,电流发出滋滋的杂响。他放下螺丝刀,用指尖轻轻拨开音响侧面的散热孔,露出一块连着三根细线的小黑模块。
“必须断电才能拆。”他说,“否则会炸。”
“要多久?”白幽问。
“五秒。”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绝缘钳,“我喊开始,你就拉闸。”
白幽点头,朝配电箱走了两步。
季延深吸一口气:“开始。”
白幽抬手,果断拉下开关。
灯瞬间熄灭,室内陷入黑暗,唯有“方舟”的表盘泛着幽蓝微光。与此同时,季延迅速动手,撬开后盖,手指精准捏住那块黑模块,用力一拔——模块脱离时,传来一声细微的脆响。
系统中断了。
他把模块扔进铁盒,盖紧盖子,再用布层层裹好。
“暂时安全。”他说,“但它传了多久,我们无从得知。”
白幽没应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沙埋了一半的通风口。风仍在刮,沙粒敲击金属管道,声音像雨点落下。
阿澈终于开口:“它们……会不会来?”
季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已经来了。”
他指向音响主板,“这东西原本是用来放音乐的,现在我要让它发出另一种声音。”
白幽回头看他。
“机械蝎靠声音交流。”季延说,“我查过它们的频率,和这个音响的共振点非常接近。只要调对频率,就能干扰它们的指令。”
“你是说……让它们自相残杀?”阿澈睁大眼睛。
“对。”他将“方舟”接入主板,“但只有一次机会。差之毫厘,要么无效,要么引来更多。”
他低头操作,手指在电路板间移动,沾上了油渍。屏幕上跳出一组数字,他确认后点击确定。
“充能需要三分钟。”他说,“完成后只能使用一次,之后主板会彻底烧毁。”
白幽望向窗外:“时间够。”
她转身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特制箭矢,箭头包裹着深色胶质——这是她最后一枚燃烧弹,原是为对付大型目标保留的。
“你动手时,我就射。”她说,“通风口上方有个老式线路箱,一点就炸。”
季延点头:“我给你信号。”
三人沉默下来。屋内安静,只剩音响充能时低沉的嗡鸣。
三分钟后,季延按下按钮。
音响轻微震动,发出一种极低的声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沙地开始颤动,窗框咔咔作响。紧接着,声音逐渐升高,变成一种尖锐却不刺耳的持续音波。
季延紧盯窗外。
沙面开始翻涌,并非风吹所致,而是从地下向上隆起。一道裂缝撕开,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大量机械蝎破沙而出,钳子高举,尾针摆动,却没有进攻迹象,反而陷入混乱。
“成了。”季延低声说。
蝎群开始互相冲撞。一只掀翻另一只,第三只用尾针刺穿第四只的外壳。有的甚至攻击自己,钳子死死咬住同伴不放。沙地化作战场,残骸四散,却无一只冲向控制室。
“就是现在!”季延抬手示意。
白幽搭箭上弓,火种点燃箭头。她屏息凝神,目光锁定通风口上方的线路箱。
季延用螺丝刀轻敲墙壁,听声辨位:“左七,仰十一。”
白幽微调角度,松弦。
箭矢飞出,拖着火线穿过通风口,撞击瞬间火花迸溅,紧接着一声闷响,线路箱炸裂,电线燃起火焰。
轰——
爆炸掀起沙浪,墙体剧烈晃动,屋顶掉落几块碎石。烟尘弥漫中,沙堆中央裂开一个巨大豁口,露出下方锈迹斑斑的金属结构。
阿澈第一个冲到窗边。
“门!我看见门了!”他喊道。
那是七号能源站的入口,一半掩埋于沙中,门框扭曲变形,但字迹仍可辨认:七号能源站·主反应区。
季延走到窗边,望着那扇门。他知道,只要进入,便能启动核心。但他也清楚,刚才的爆炸太过响亮。
“有人会听见。”他说。
白幽收起弓,站到他身旁,“那就别让他们靠近。”
她从斗篷下抽出短刀,一刀插入窗框:“来一个,杀一个。”
阿澈站在中间,望着那扇门,忽然开口:“我想进去。”
季延低头看他。
“不是因为木牌,也不是因为它坏了。”阿澈抬起头,眼神明亮,“是因为我知道,里面一定有答案。”
季延没说话,手掌轻轻落在他肩上。
白幽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门口:“我去看看通道稳不稳。”
她拉开门,走廊积着半尺厚的沙,天花板多处坍塌,但主体结构尚存。她踩了踩地面,点头:“能走。”
季延背上工具包,拎起冒烟的音响:“走吧。”
三人走出控制室,踏上沙堆斜坡。风势稍减,天色依旧昏黄。机械蝎仍在混战,地上遍布残骸,有些仍在抽搐,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行至裂口边缘,季延停下脚步。
下方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两侧设有灯座,大多已破碎。他打开手电,光束照入深处,尽头矗立着一扇厚重的合金门。
“门没锁。”他说。
白幽率先滑下沙壁,阿澈紧随其后。季延最后一个跃下,落地时脚下一滑,伸手撑墙才稳住身形。
通道干燥,弥漫着铁锈与尘土的气息。墙上有一排编号,模糊难辨。季延用手电仔细照看,发现其中几个数字与“方舟”中的记录完全一致。
“没错,就是这里。”他说。
阿澈忽然蹲下,手掌贴地。沙层之下传来轻微震动,频率稳定而低沉,像是某种信号。
“它还在叫。”他说。
季延也蹲下,手贴地面。震动确实存在,且有规律,绝非自然现象。
“不是机器。”他说,“是信号。”
白幽皱眉:“谁发的?”
“不知道。”季延站起身,“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手电光扫过墙面,突然停住。
墙上有一道划痕,不太明显,似是用硬物刻出。他凑近细看——是个箭头,指向通道深处。
图案样式,竟与白幽手臂上的纹身如出一辙。
白幽也看到了。她未言语,脚步微微一顿。
“你画的?”季延问。
“不是。”她摇头,“我没来过这里。”
阿澈指着地面:“你们看。”
沙粒间,几颗细小的金属颗粒正随着震动缓缓移动,排列成一条清晰的线,直指那扇合金门。
季延盯着那条轨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指引。”他说,“是标记。”
“有人来过,留下了信号,等着被唤醒。”
白幽冷笑:“那他们可算等到了。”
她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季延放下包,取出液压钳:“我来开。”
他将钳子卡进门缝,用力压下。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缝缓缓扩大。阿澈上前扶住一侧,白幽则警觉地注视着通道两端。
门被推开半米宽。
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季延打开手电照入。
地面覆着薄沙,中央有一个圆形痕迹,像是曾放置设备。墙上布满管线,多数断裂,仅余几根电缆尚连。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面那面墙。
墙上挂着一块金属板,上面刻着三个字:
重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