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肝胆照

爱吃醋的彭于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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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反对南迁,岳飞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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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烛火猛地摇曳,将王棣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大宋的局势。王棣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宣纸,目光落在“黄潜善、汪伯彦”这两个名字上,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李纲尚在相位时,李纲曾私下对他说:“朝堂之上,总有奸臣以‘避祸’为名,行‘误国’之实,你日后若见此等事,定要据理力争。”当时他还拍着胸脯保证,如今才知,这“力争”二字,竟要以满腔悲愤为墨,以赤子之心为笔。

“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恐不足系中原之望。”他写下这句话时,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帐外的亲兵都能听见他语气中的愤慨。银甲的甲片因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不平伴奏。他想起那些跟着他从东京一路杀到曹州的将士,有的才十七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在冲锋时第一个跃过金军的战壕;有的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却在请战书上按下鲜红的手印,说“愿为大宋死在战场上,不愿看着家乡被金人占了”。这些将士的希望,中原百姓的期盼,难道就要被这两个奸臣的“南迁之策”断送?

烛火渐渐矮了下去,砚台中的墨汁已用去大半,王棣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纸上的文字,仿佛那不是墨水写成的,而是用将士的热血、百姓的眼泪凝结而成。

王棣想起宗泽枯瘦的手指在舆图上点下曹州时的坚定,想起岳飞双锏砸向完颜格布时的勇猛,想起杨再兴枪缨上滴落的血珠——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化作一股力量,让他握紧笔杆,写下最后一段话。

“臣愿官家乘敌穴未固,亲率六军北渡,则将士作气,中原可复。”最后一笔落下时,王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所有的忧虑、愤慨与期盼都倾注在了这纸上。他放下笔,看着那数千言的奏疏,墨香与帐外的风沙气息交织在一起,竟带着几分悲壮的意味。

窗外的天已微微泛白,东方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远处传来将士们晨起操练的呐喊声。王棣将奏疏仔细折好,放入锦盒中,又取过一块新的火漆,用自己的将军印重重按下。他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的黄河,河水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波纹,像是在等待王师北渡的那一天。他握紧拳头,心中默念:“官家,臣已尽忠,只盼您能看清这中原的希望,莫让百姓失望,莫让将士寒心。”

帐外的风还在吹,却似比昨夜柔和了些,仿佛也在为这封承载着忠诚与期盼的奏疏,拂去前路的尘埃。

帐外晨雾未散,黄河的水汽混着沙砾扑在帐幕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王棣正将奏疏收入锦盒,忽闻帐帘被轻轻挑起,一道魁梧身影逆光而立,玄色战袍上还沾着晨露,腰间双锏在熹微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正是岳飞。

“鹏举?”王棣转过身,见岳飞眉宇间带着几分焦灼,显然是见帐内烛火彻夜未熄,特意赶来查看。岳飞大步上前,目光先扫过案上残留的墨渍与揉皱的临安急报,又落在王棣紧握锦盒的手上,沉声道:“大哥彻夜未眠,可是临安来的旨意……出了变故?”

王棣叹了口气,将锦盒放在案上,伸手推开未及收起的舆图。赤色小旗在曹州的位置格外醒目,而汴梁的标记旁,宗泽补画的城墙轮廓还泛着墨香。“官家要巡幸江宁,黄潜善、汪伯彦又奏请暂避长安、襄阳。”他指尖点在“江宁”二字上,声音压得极低,“说白了,就是要避战南迁。”

“什么?”岳飞猛地攥紧腰间双锏,锏柄上的缠绳被他握得变了形。他俯身看向舆图,目光从曹州扫到汴梁,又落到河北诸州的标记上,喉结滚动了几下,沉声道:“曹州一战,我军斩杀金军千余,河北义军闻风响应,宗泽大人在东京已集结万余兵力,正是乘胜北上的时机……怎能南迁?”

王棣取过自己的奏疏,递到岳飞面前:“我已写好奏疏,恳请官家亲率六军北渡。可朝堂之上有黄、汪二人作祟,这奏疏能否递到官家面前,递到了又能有几分用处,尚未可知。”

岳飞接过奏疏,指尖抚过“臣愿官家乘敌穴未固,亲率六军北渡”那句,墨色已干,却似能摸到字里行间的滚烫。他抬头时,眼中已燃起火光,双眉拧成一个“川”字:“大哥,此事关乎中原存亡,绝非‘越职’二字可拦!末将虽官卑职小,却也愿上奏陈词,哪怕拼着革职,也要让官家知道,将士愿战,百姓盼归!”

王棣看着他眼底的坚定,想起曹州城下岳飞背上“尽忠报国”的刺青——当时血与汗混在一起,那四个字却如烙铁般清晰。他拍了拍岳飞的肩:“鹏举,你可想清楚?此去上疏,若触怒官家,恐有性命之忧。”

“飞从军之日,便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岳飞后退半步,双手抱拳,声音掷地有声,“只要能阻南迁,保中原,便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当日午后,岳飞便在自己的偏帐中写下奏疏。他没有王棣的笔墨从容,下笔如挺枪,每一笔都带着战场厮杀的凌厉。写到“金人畏我之勇,方有退意;若官家南迁,便是示怯于敌,河北之地将永无归期”时,他猛地顿笔,墨汁在纸上晕开,竟似金军阵前飞溅的血。帐外传来将士操练的呐喊,他想起那些跟着自己冲锋的弟兄,想起河南老家被金人烧毁的祖宅,眼眶微微发红,却又握紧笔杆,将所有悲愤都凝在笔尖。

两日后,王棣与岳飞的奏疏一同递往临安。王棣站在黄河渡口,望着送信的驿卒策马南去,马蹄扬起的沙尘迷了眼,他心中却存着一丝希冀——或许官家能看清局势,或许李纲大人能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岳飞就立在他身侧,玄色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双手始终按在宝剑上,目光望着南方,像是要穿透千里云层,直抵临安宫城。

可这希冀,终究被临安传回的旨意击得粉碎。

半月后的一个黄昏,八百里加急的驿马踏着暮色奔来,驿卒翻身落马时,脸色惨白如纸。王棣接过旨意,指尖刚触到那明黄的绫缎,便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展开旨意,“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八个朱批赫然在目,下面一行小字,竟是“革岳飞军职、军籍,逐出军营,永不录用”。

“什么?”岳飞猛地上前,一把夺过旨意,目光死死盯着那八个字,双手不住颤抖。他想起自己在奏疏中写下的每一句话,想起曹州城下将士的鲜血,想起河北百姓的期盼,喉咙里像堵了滚烫的烙铁,半晌才挤出一句:“小臣越职……臣所言,句句皆是中原百姓之心声,怎是‘非所宜言’?”

驿卒还带来了另一封斥责王棣的旨意,字里行间满是不满:“身为将领,当谨守本分,妄议朝政,越权进言,实乃大不敬!着令王棣闭门思过,不得再干预迁都之事。”

王棣捏着旨意,指节泛白,帐内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大宋的局势。他看向岳飞,见这位往日里冲锋陷阵从不皱眉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双手攥着旨意,指腹几乎要将绫缎捏破。

“鹏举……”王棣想安慰几句,却发现所有话语都苍白无力。

岳飞猛地将旨意掷在地上,玄色战袍一甩,转身走向帐外。他脚步踉跄,路过案上那幅舆图时,目光落在汴梁的标记上,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抚过那凸起的城墙轮廓——那是宗泽老将亲手补画的。他想起老将说过的“待开春,咱们便从这里打回去”,想起自己背上“尽忠报国”的刺青,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在舆图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大哥,”岳飞转过身,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决绝,“飞虽被逐出军营,却仍是大宋子民。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会守着这中原土地,等着王师北渡的那一天。”说罢,他对着王棣深深一揖,转身大步走出帐外。

帐帘被风吹得重重落下,王棣望着岳飞远去的背影,那玄色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黄河渡口的风沙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旨意,又看了看案上那封被置之不理的奏疏,心中满是悲愤与无力。烛火渐渐矮了下去,砚台中的墨汁早已干涸,帐外的风沙还在呼啸,像是在为这两位忠臣的遭遇呜咽,又像是在为飘摇的大宋叹息。

王棣走到案前,将自己的奏疏与斥责他的旨意放在一起,目光再次落在舆图上。曹州的赤色小旗依旧醒目,可汴梁的方向,却似被一层浓雾笼罩,看不清前路。他握紧拳头,心中默念:“官家,臣已尽忠,只盼您莫要辜负这中原的山河,莫要辜负这千万将士与百姓。”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王棣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舆图,指尖停在汴梁的位置,久久没有移开。

不知走了多久,岳飞猛地停住脚步,风沙卷着黄河的水汽扑在脸上,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玄色战袍还沾着帐内烛火的余温,腰间宝剑却似比往日更沉,剑身上刻着的“尽忠”二字,在暮色中泛着暗哑的光。他回头望了一眼王棣的军帐,烛火已被风吹得只剩一点微光,像极了此刻中原大地上摇摇欲坠的希望,可攥在掌心的双拳,却渐渐收紧。

“革职逐营又如何?”岳飞低声自语,喉间还残留着方才的哽咽,声音却已添了几分刚硬,“只要能杀金人,护中原,便是弃了这军职,做个寻常士卒,也值!”他转身望向北方,暮色中隐约能看见黄河的浊浪翻滚,对岸的天际线蒙着一层灰沙,那是河北的方向——那里有被金人铁蹄踏碎的城池,有盼着王师北还的百姓。

当夜,岳飞便将仅有的行囊打了个紧实——几件换洗衣物,一块临走前母亲缝的粗布帕子,还有那柄从不离身的沥泉枪。他没有向军中旧部辞行,怕见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会忍不住动摇。趁着夜色,他牵着一匹从驿卒处借来的瘦马,悄悄出了军营,沿着黄河西岸向北行去。马蹄踏在沙砾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偶尔惊起几只宿鸟,翅膀扑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行至黄河渡口时,天刚蒙蒙亮。摆渡的老船家见他一身战袍,腰间悬剑,手持长枪,神色却带着几分落寞,忍不住问道:“将军这是要北渡?如今北岸不太平,金人时不时便会巡河,可要当心啊。”岳飞闻言,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声音沉缓:“老丈放心,我不是要去寻金人麻烦,只是想回河北,看看故人。”老船家接过铜钱,叹了口气,摇着橹将船划向河心。

黄河水浑浊如泥,浪头拍在船帮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岳飞的战袍。他立在船头,望着北岸渐渐清晰的轮廓,想起年少时随父亲在汤阴祖宅劳作的场景——那时河水虽也湍急,却映着蓝天白云,岸边还有孩童嬉笑打闹。可如今,岸边的草木枯黄,远处的村落一片死寂,只有几缕黑烟在天际弥漫,那是金人烧杀后的痕迹。他抬手按在佩剑上,指腹摩挲着锏身的纹路,心中默念:“爹,娘,孩儿定要将金人赶出中原,还咱们大宋安宁。”

船靠岸时,日上三竿。岳飞谢过老船家,牵着马踏上北岸的土地。脚下的泥土带着几分湿润,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前些日子义军与金军交战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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