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那充满古老威压的海底空腔，外界熟悉又陌生的海水包裹而来，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少渊抱着昏迷的少苒，与慕祁云一同沉默地穿梭在崎岖的珊瑚礁林中。
三人都未言语，只有水流划过身体的细微声响。方才祭坛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无论是刚刚的对战，还是少苒引动的所谓“龙皇意志”，都像沉重的烙印，刻在每个人的心头。
慕祁云在前引路，他的方向感极好，即便在错综复杂的海底环境中，也能凭借对水纹和地势的微妙感知，找到返回相对安全区域的路。
他的面色沉静，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龙裔祭坛、归墟龙庭、钥匙……这些词汇在他心中盘旋。他们原本只是来接应少苒，如今却似乎卷入了远比想象中更深的漩涡。
少渊低头看着怀中妹妹恬静的睡颜。
她眉心的金芒已然隐去，但一丝极淡的金色光晕仍在她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血脉中流淌着融化的黄金。
她的呼吸平稳悠长，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正在自主修复着她的身体，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些。
少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庆幸，有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那个在祭坛上双眸漠然金黄，言出法随般的少女，真的是他从小保护到大的妹妹吗？
数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海底裂缝。
裂缝入口被茂密的墨色海藻遮掩，内部空间不大，但足够三人容身，且位置僻静，不易被察觉。
将少苒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裂缝内最干燥平坦的一块礁石上，少渊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他靠坐在一旁的岩壁上，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多是皮外伤和灵力透支，并无大碍。
慕祁云则在裂缝入口处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隐匿灵力波动的禁制，虽然粗糙，但在眼下情形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慕兄，”少渊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沙哑，“多谢。”
慕祁云转过身，摇了摇头，“分内之事，何况……情况有变，我们如今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看向少苒，“少苒师妹她……感觉如何？”
“气息平稳，力量在自行恢复，只是还未苏醒。”少渊顿了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慕兄，之前那祭坛，还有敖钦说的‘归墟龙庭’、‘钥匙’……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慕祁云走到少渊对面坐下，沉吟片刻，道：“我知道的也仅限于一些古籍中的零星记载和一些流传于特定圈子里的古老传说。据说，在极为久远的时代，四海并非如今这般格局，而是由被称为龙族的强大生灵统治。它们并非现今海族中那些拥有龙族稀薄血脉的水族，而是真正的、天生地养、执掌法则的古老存在。而归墟龙庭，便是传说中龙族的核心圣地，据说蕴含着龙族的力量与传承。”
他顿了顿，继续道：“随着岁月变迁，龙族不知为何销声匿迹，归墟龙庭也成了缥缈的传说。后世许多强大的水族，包括一些深海大妖，乃至如今四海的一些统治家族，都或多或少宣称自己继承了龙族血脉，并一直试图寻找龙庭遗迹，以期获得正统传承和无上力量。敖钦，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称苒苒为‘钥匙’……”少渊的心沉了下去。
“没错，”慕祁云目光凝重地看向少苒，“少苒师妹身上觉醒的血脉，恐怕并非普通的龙族后裔血脉，而是极为古老纯净，甚至可能直指龙族本源的核心血脉。这种血脉，据说是引动龙庭遗迹，开启某些关键禁制的唯一凭证。敖钦必然是感知到了这点，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抓住她。”
少渊握紧了拳，“这意味着，以后像敖钦这样的觊觎者，绝不会少？”
“恐怕是的。”慕祁云叹了口气，“龙庭的传说对某些存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且，方才祭坛异动，龙皇意志苏醒，虽然解决了敖钦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但那股浩瀚的力量波动，很难说不会引起其他强大存在的注意。我们现在的处境，或许比被敖钦单一追杀时，更加复杂和危险。”
裂缝内陷入了沉默。
慕祁云的分析像一块巨石压在少渊心头。
妹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庇护的少女，她变成了一个移动的宝藏，也是风暴的焦点。
就在这时，少苒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苒苒！”少渊立刻凑上前，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苒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恢复了清明。她看了看少渊，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一旁的慕祁云，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她撑着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轻声道：“哥，我没事。只是……感觉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内视自身，惊讶地发现原本滞涩的血脉此刻畅通无阻，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循环往复，虽然总量还不算磅礴，但品质极高，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与灵动。
她尝试着调动一丝，指尖立刻泛起一抹柔和的金色光晕，对周围水流的感知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不是梦，苒苒。”少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慕祁云的推测，简要地告诉了她。
少苒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流转的金芒，低语：“原来如此……那些破碎的画面和感悟，是血脉中传承的记忆碎片吗？归墟龙庭……”
她看向慕祁云，认真地道：“慕师兄，谢谢你。也连累你了。”
慕祁云微微一笑，“师妹言重了。探寻古迹秘辛，本也是我辈修行中人所好。只是眼下形势逼人，我们需得从长计议。”
“我们必须离开这片海域，”少渊沉声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敖钦虽然已经不成气候，但难保不会有其他感知到异常的存在寻来。”
慕祁云点头表示同意，“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少苒师妹能够稳固刚刚觉醒的力量，我们也需要时间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未来该何去何从。”
决定之后，三人稍作休整，便准备出发回港口再说。
少苒虽然苏醒，但长时间催动血脉和承受龙皇意志的冲击，精神依旧疲惫，需要少渊在一旁搀扶。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裂缝时，少苒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感地回头望向之前空腔的方向。她眉心的金色印记微微发热，一种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深处的呼唤在她心底一闪而逝。
“怎么了，苒苒？”少渊问道。
少苒摇了摇头，将那丝异样感压下：“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不确定那呼唤是真实的，还是力量觉醒后的幻觉。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资格去探寻那更深层次的秘密。
活下去，变得更强，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三人悄然离开隐蔽的裂缝，去寻找一个适合传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