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后的参仙古医堂浸在梅雨季的潮气里，秋雁正蹲在檐下晾晒新采的七叶一枝花，深绿色的掌状叶片在竹筛上摊开，像一把把迷你的遮阳伞——这是梁大宽昨日教她的「化毒三步法」：先以米酒浸泡半边莲三昼夜，再用炭火焙干白花蛇舌草，最后将七叶一枝花捣成糊状，说其效如「给蛇吻的伤口敷上青苔盾」。腰间布袋突然传来蜂鸣般的震动，人参精从梁大宽百会穴的随身空间里窜出来，红籽在雨幕中泛着警示的红光，须子甩着水珠嚷嚷：「丫头！鹰嘴崖的药农老陈被眼镜蛇咬了，脚踝肿得像泡发的葛根，瞳孔缩得比针尖还小，嘴里直冒白沫！」
秋雁手忙脚乱地收起解毒药，抬头见梁大宽已抄起紫铜药箱，箱盖上的「化毒」二字在雨丝中泛着冷光。人参精蜷在他肩头，须子指着山路方向：「小友！那蛇毒正顺着足太阴脾经往上爬呢，脉弦数如蛇信子扫过枯叶，关尺部紧涩得像被蛇缠绕的竹枝——是风毒夹湿，内攻脏腑！」
三人在青石板路上疾行，雨靴踩过水洼溅起泥花。人参精忽然停在一丛遭蛇啃咬的败酱草旁，红籽对着断茎轻轻震颤：「伤口周围紫暗，肿势蔓延迅速，此乃眼镜蛇毒『混合毒』，既含风毒（神经毒）又含火毒（血循毒），好比山岚瘴气夹着雷火，灼伤肌腠又麻痹经络！」它忽然钻进随身空间，再出来时须子上卷着片泛黄的《蛇伤秘典》残页：「东晋葛洪说『蛇毒入血，先攻肝脾，风动则痉，火炽则腐』，快取蚤休、半边莲、白花蛇舌草，外加麝香开窍！」
半山腰的采药棚里，五十八岁的老陈蜷缩在竹床上，左踝内侧有两个相距半寸的齿痕，周围皮肤紫黑肿胀，蔓延至小腿肚，触之硬如石板。他牙关紧闭，瞳孔针尖样缩小，口角流涎，呼吸浅促间夹杂喉间痰鸣，右手小指无意识地抽搐，像蛇尾在草丛中摆动。梁大宽掀开他汗湿的衣襟，见胸前散在瘀斑，舌苔黄腻，脉弦数而涩：「巳时进山采黄连，申时被咬，《诸病源候论》言『蛇毒者，皆由四时毒气，在草泽间』。此属风毒夹湿，内陷心包，引动肝风。」
「师父，他瞳孔缩小、肢体抽搐，是风毒伤肝，痰蒙心窍吧？」秋雁递过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时注意到老陈指甲青紫，「眼镜蛇毒含神经毒素，阻滞经络气血，正如蛇毒化作无形的网，缠住四肢百骸；局部紫暗肿胀，是火毒壅滞血脉，导致血瘀毒聚。」梁大宽点头，指尖在老陈太冲穴上点按，凹陷处传来阵发性痉挛：「《本草纲目拾遗》说『治蛇伤，先辨蛇色，青者属肝，赤者属心』。眼镜蛇色青带纹，首伤肝经，兼及心脾——正如恶蛇盘踞肝经，既吐风毒迷神，又喷火毒灼血。」
人参精蹦到老陈肿胀的脚踝上，须子轻敲齿痕周围：「看这紫黑色，像蛇毒在皮肤上烙了个印！蚤休（七叶一枝花）能清热解毒，好比用山刀砍断蛇信；半边莲利水消肿，就像在肿胀处开条泄洪沟——对了，得加麝香0.3克冲服，通诸窍以散毒，比你们点燃的艾草熏烟还灵！」它忽然转向秋雁，须子亲昵地蹭蹭她手腕：「丫头快取三棱针，在伤口周围『七星刺』，像给蛇毒设下北斗阵！」
秋雁从药箱取出自制的「蛇毒化斑散」，里面掺着新鲜的半边莲汁：「先给老伯敷上这药膏，用蚤休、白花蛇舌草捣泥，加米酒调成，能让毒邪像晨雾遇山风般消散。」她想起梁大宽说过「毒蛇咬伤，急则治其标」，手持三棱针在伤口周围1寸处浅刺七针，挤出黑紫色血液：「这是《蛇伤急救手册》里的『围刺排毒法』，就像在毒圈外挖隔离沟。」
梁大宽铺开药方，狼毫在湿润的桑皮纸上落下刚劲的笔锋：「蚤休15克（先煎）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为治蛇伤要药，如勇士持盾抵挡蛇毒；半边莲30克利水通淋，消散肿毒，引毒从二便出，如疏通被堵塞的河道——秋雁，你可记得《岭南采药录》『治蛇伤，重用半边莲，鲜者捣烂绞汁饮』的记载？」
「记得！去年您治李哥的竹叶青咬伤，用半边莲配白花蛇舌草，像给毒血开了条清道夫通道。」秋雁翻开牛皮笔记本，上面贴着半片七叶一枝花标本，旁边画着蛇毒扩散路径图，「但老伯瞳孔缩小、痰涎壅盛，是风毒内闭心神，是否该加石菖蒲、远志开窍醒神？」她忽然注意到老陈脚边的竹篓里，还放着未处理的黄连，「采药时遭蛇咬，惊恐伤肾，肾气不固则流涎，正如树根遭虫蛀，枝叶必萎。」
老陈忽然发出含混的呻吟，喉间咯咯作响，四肢开始阵发性抽搐，像被无形的蛇身缠住。梁大宽立刻取来银针，快速刺入风池、合谷、太冲，行提插泻法：「风毒引动肝风，先止痉搐！」他对秋雁喊：「快煎『五虎追风散』加减，加麝香通窍！」只见银针入穴后，老陈的抽搐频率渐缓，瞳孔微微放大。
煎药时，秋雁守着陶炉看蚤休在沸水里舒展，半边莲的草腥混着麝香的辛香漫出来，像山林里一场荡涤毒邪的暴雨。人参精从随身空间里探出头，红籽映着药汤光影：「丫头！我在小友的百会空间里找到了《蛇医宗鉴》，上面说『眼镜蛇伤，当分三期：急性期泄毒，恢复期养阴，巩固期健脾——此刻先泄毒，不可早补！』」
酉时三刻，老陈敷着药膏的脚踝处渗出淡黄色毒液，抽搐停止，瞳孔恢复至绿豆大小，能模糊说出自己名字。秋雁趁机喂下温好的药汤，里面溶着冲服的麝香粉：「这药能解毒醒神，就像给中了迷魂阵的人点亮火把。」梁大宽借着松明火把翻看秋雁的病案记录，见她在「病机」栏写着：「风毒（神经毒）闭阻经络，火毒（血循毒）壅滞血脉，兼夹湿痰，内攻心脾，如毒蛇吐信，既喷毒雾又缠躯体。」他忽然指着「治法」栏问：「为何不用雄黄、朱砂等燥烈解毒药？」
「老伯舌苔黄腻，脉弦数，是湿热毒盛，《本草经疏》说『雄黄性热有毒，过量则生变』。」秋雁望着火塘里跳动的白花蛇舌草，「此刻毒邪炽盛，若用燥烈药，如同往火上浇油，反助毒热伤阴。不如以蚤休、半边莲、白花蛇舌草甘寒解毒，佐以麝香辛散通窍，方合『清热而不燥，解毒而不峻』之意。」
梁大宽忽然闭目感应随身空间，只见人参精正驱动空间内的迷你药田，快速培育着蚤休和半边莲的幼苗：「这空间能加速草药生长，今后急救用药更便捷了。」他睁开眼对秋雁说：「蛇毒伤人，首重急救，分秒必争。你看老陈的肿胀仍在蔓延，需加用『通心散』——取麝香、冰片各0.1克，吹鼻取嚏，引毒从清窍出。」
七天后复诊，老陈脚踝肿胀消退大半，紫黑皮肤转为暗红，能拄拐行走，瞳孔对光反射灵敏，只是仍感乏力纳差。秋雁背着药箱进山时，见他正在院子里晾晒采来的金银花，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她取出新制的「蛇毒软坚散」，用蜂蜜调成糊状：「老伯每天敷在患处，这散子里加了丹参粉，活血散结如给受伤的经络松绑。」
梁大宽站在旁边，看着秋雁给老陈讲解后续调护：「忌生冷油腻，多喝绿豆薏米粥，健脾利湿如给中毒的土地翻耕；每日用黄芪10克、茯苓15克煮水代茶，补气扶正如给歪斜的竹篱加固。」他忽然望向自己的百会穴，微笑道：「人参精在随身空间里标记了眼镜蛇出没的区域，今后采药可绕开这些『毒圈』。」
小暑前夜，老陈带着一篓新挖的野山姜闯进诊室，却被梁大宽笑着拦住：「山姜留着熬汤祛湿，我们医人不收患者重礼。」秋雁趁机给老陈检查，发现脚踝齿痕处结下淡红痂皮，舌苔黄腻退尽，脉弦数转为和缓：「老伯风毒已解，火毒渐消，接下来需滋补肝肾，防止蛇毒伤正。」她想起《黄帝内经》「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又取来肝俞、肾俞贴敷扶正膏，「这里是精血之源，护好肝肾，才能让气血如清泉般长流。」
火塘边，梁大宽正在修订老陈的药方，秋雁凑过去看，见他在「加减」栏写着：「肿胀消退，加黄芪20克、当归12克，益气养血如给受损的机体添砖加瓦；纳差乏力，加炒白术15克、山药30克，健脾和胃如给荒芜的田地播种良种——如竹鞭抽新笋，需沃土以养；夜寐欠安，加酸枣仁15克、远志9克，安神定志如给受惊的鸟儿筑巢。」她忽然想起人参精引用的《蛇伤秘典》：「治蛇伤之要，在辨毒型、分阶段，风毒宜熄，火毒宜清，湿毒宜利，如猎手捕蛇，需分七寸、蛇头、蛇尾而制。」
窗外，夜雨敲打在药园的七叶一枝花上，人参精正用须子卷着蚤休粉在火塘边写「化毒」二字，红籽的光影映在梁大宽百会穴的随身空间入口，像给这处神秘领域镀了层冷峻的光。秋雁摸着腰间装蛇药的布袋，忽然明白，师父说的「化毒」，不仅是化解外在的蛇毒，更是医者心中那份刚柔并济的仁心——面对致命的蛇吻，既要有猎手般的精准果断，快速施针用药；也要有园丁般的耐心细致，护正补虚，让生命在毒邪侵袭后重新抽枝发芽。
立秋那日，秋雁在病案末尾画了幅画：山林深处，一位医者半跪在地，手持银针和蛇药，正在给脚踝肿胀的患者围刺排毒，患者脚下的草丛里，一条眼镜蛇正吐着信子退去，而远处的药园里，七叶一枝花和半边莲在雨中轻轻摇曳。她在画旁写着：「治蛇伤如斗恶蛇，解毒非一味攻伐，乃分而治之；护正非后期温补，乃全程兼顾。当知蛇毒所侵，必伤气血，攻补之间，全在医者权衡如秤，毒邪轻重必察，正气虚实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