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终于被点燃，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罗小飞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立即驶离，而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方向盘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试图将肺里那混杂着酒气、泪水和徐莎莎身上淡淡香皂味道的空气彻底置换掉。
车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气息，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徐莎莎最后那句“就当是一场梦”言犹在耳，可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床单上那抹刺眼的暗红、以及她卑微恳求的姿态。
都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心里烫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的重负几乎要将他压垮。
对李慕媤的背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而面对徐莎莎那份孤注一掷的深情和牺牲。
他又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无法推卸的责任，或者说，是一种混合着怜惜、愧疚和某种隐秘冲动的复杂情感。
他在道德和情感的泥潭中挣扎，每一个可能的出路似乎都布满荆棘。
向李慕媤坦白？他几乎能想象到她震惊、失望、心碎的眼神，那将是对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和感情的毁灭性打击。
彻底断绝与徐莎莎的联系，当一切从未发生？且不说徐莎莎能否承受，他自己那颗被搅乱的心，真的能轻易恢复平静吗？
那晚的触感、温度、气息，已经如同病毒般侵入他的记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窗外的世界逐渐苏醒，行人多了起来，街边店铺陆续拉开卷帘门。
罗小飞依然僵坐在车里，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迷途者。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苏菊发来的短信：“小飞，事办完了吗？你爸念叨你半天了，等着你回来帮他做康复呢。”
父亲！罗小飞一个激灵，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现实的担子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他还有父亲要照顾，有工作要负责，他不能一直沉浸在这情感的漩涡里。
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攀上了他的心墙。
既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既然怎么做都是错，那是不是可以……暂时逃避选择？
赵天龙那张带着戏谑又似有深意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一明一暗……一个明媒正娶，一个红颜知己……”
当初觉得荒诞不经的提议，此刻竟像魔鬼的契约，散发着诱人而又危险的光芒。
“妈的！”罗小飞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不知是在骂赵天龙出的馊主意，还是在骂自己此刻萌生的卑劣想法。
他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汽车喇叭发出短促刺耳的鸣响，引得路边一个早起买菜的大妈侧目而视。
他启动车子，缓缓驶离教师宿舍楼下。后视镜里，那扇熟悉的窗户越来越远。
他的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痛楚而纠结。
车子行驶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罗小飞的内心却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争。
一方是根深蒂固的道德感和对李慕媤的忠诚，另一方是对徐莎莎的愧疚、怜惜以及一种……不愿放手的不甘心。
“凭什么我就不能两个都要？”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叫嚣，带着几分蛮横和自私。
“我对慕媤是真心的，对莎莎……也有感情！莎莎自己都愿意这样了，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只要处理得好，瞒住慕媤……”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和羞愧，但不可否认，它也带来了一种诡异的、暂时的解脱感。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条崎岖但似乎可以通行的隐秘小径。
“就这样吧！”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尽管这个决心建立在沙土之上。
“自私就自私一点吧！以后……以后多弥补莎莎就好了。对，多弥补她，在经济上，在生活上，尽可能对她好……”
他甚至开始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实在哪天被慕媤发现了……她能原谅就原谅，不能原谅……”
他顿了一下，心脏一阵抽痛，“不能原谅，我就……就娶莎莎吧！反正……两个女人我都喜欢……”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但同时也有一种近乎无赖的轻松。
仿佛把最坏的结局都想到了，眼前的困境反而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最后，他想到了赵天龙。
“不行，最后还得找老旅长！这个主意当初是他出的，他和李慕媤爸妈都是老战友，让他去中间斡旋解决……对，就这么办！”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推卸责任或者至少分担压力的对象，“老首长，对不住了，谁让你当初要那么‘教’我呢……”
这种近乎“耍无赖”的想法，竟然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尽管他知道这本质上是一种逃避，是将复杂的道德难题简单粗暴地搁置甚至外包。
但在当下，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让自己暂时喘口气的办法。
想到这些，他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巨石似乎被撬开了一条缝隙。
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凉意。
尽管前路依然迷茫，但至少，他暂时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走下去的、哪怕是不那么光彩的理由。
当车子拐进层台镇熟悉的街道，老家的屋檐已经隐约可见。
罗小飞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看起来轻松自然的笑容。
他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扮演好儿子的角色，至于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他停好车，走向家门口时，母亲苏菊已经站在门口张望。
“怎么去了那么久？事情处理得顺利吗？”苏菊关切地问，上下打量着儿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还行，就是支队一点琐事，已经处理好了。”罗小飞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接过母亲手里的毛巾，擦了擦脸，“爸呢？等着急了吧？”
“在屋里呢，一直念叨你。”苏菊看着儿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小飞，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上午的康复训练推迟一下？”
“不用，妈，我没事。”罗小飞摇摇头，迈步走进屋子。
他心里清楚，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心累的万分之一，但他必须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