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想象中那种阴鸷、霸道、浑身散发着血腥气的形象截然不同——
玉座上的人，看起来约莫三十许岁，相貌清雅俊朗，整个人气质温润如玉，仿佛一位不问世事的隐士学者。他手中正捧着一卷古书，看得入神，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来。
“道友来了，请坐。”神王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轻轻一挥，柳瑾身侧凭空出现了一张玉石座椅。
柳瑾没有客气，径直坐下，开门见山道：“宗主知道我会来？”
神王微微一笑：“道友的修为和隐匿之法，实在令人佩服。直到昨夜道友破了黑水崖深处地牢的禁制，我才有所感应。”
“宗主过誉了。”柳瑾平静道，“在下此来，是为寻人。我门下三名弟子，驾驶星舰误入贵宗疆域，如今下落不明。听闻他们被关押在黑水崖，故而昨夜冒昧探查，还请宗主见谅。”
神王闻言，微笑道：“道友的弟子们确实在我这里。不过道友放心，他们安然无恙，只是暂时‘请’在别处做客罢了。”
神王站起身来，走下玉阶。“道友既然能寻到此地，想必对圣元宗、对我，也有所耳闻。那些传闻……大抵不假。”
他走到大殿中央，仰头望着高高的穹顶，声音复杂：“掠夺，征服，炼制噬魂幡，以万灵魂魄为祭……这些事，圣元宗确实在做。”
他转过身，沉声道：“但道友可知，我们为何要这么做？”
柳瑾沉默片刻，缓缓道：“为了对抗‘魔王’？”
神王缓缓点头：“不错，是为了对抗‘祂’——那个已吞噬了不知多少世界，如今正朝这里逼近的‘寂灭魔王’。”
“远古盘古大陆碎裂之时，”神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我与仙帝，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柳瑾心中一动。这是他在这片大陆第一次听到“仙帝”的消息。
“那场内战……不提也罢。”神王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回忆那段血腥的过往，“盘古大陆碎裂，强者陨落无数。我与仙帝作为幸存者，各自带着一块大陆碎片，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他带着最大的一块碎片，开辟了‘仙界’，以此守护盘古之心——也就是你们所称的‘地球’——希望能在无尽岁月中，让那颗几乎枯竭的核心重新焕发生机。而我，带着这块‘圣约方舟’，另寻一片星系，开始繁衍生息。”
“我们本都以为，时间还很多。”神王的声音低了下来，“仙界有仙界的守护之道，我有我的发展之路。或许千百万年后，当盘古之心复苏，当圣约方舟足够强大，我们还能再聚首，重建故土。”
“但混沌邪魔来了。””神王闭上眼睛，神情悲恸。
“仙界既灭，圣约方舟迟早会成为魔王的下一个目标。”神王的语气冰冷，“我们没有时间了。”
“所以，我开始不择手段。”
他走下玉阶，一步一步，脚步声在大殿中清晰可闻。
“我挑选部分道途有限的弟子，传授他们……邪门功法。”神王说得很直白，“以牺牲未来道途、甚至牺牲人性为代价，在最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修炼者会变得残暴嗜血，逐渐失去人类的情感——但他们的战斗力，能在百年内达到寻常修士千年苦修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柳瑾的眉头深深皱起。
“我下令四处征伐，掠夺资源，杀戮生灵。”神王继续说着，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用亿万魂魄，炼制‘噬魂幡’——这件魔器一旦炼成，威力足以威胁到寂灭魔王。”
“但我比谁都清楚，”神王终于停下脚步，站在柳瑾面前三步之外，直视着他的眼睛，“持幡者必遭反噬，最终会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大殿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道友现在明白了？”神王轻声问。
柳瑾缓缓吐出一口气：“明白了。但我不赞同。”
“我也不赞同。”出乎意料地，神王竟然这样说，“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带着弟子们慢慢修炼，宁愿这片大陆永远和平安宁。但魔王不会给我们时间，混沌邪魔不会给我们选择。”
他转过身，背对着柳瑾：“道途殊途，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走那条最脏、最血腥的路，因为路的尽头，是生存。”
柳瑾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我的弟子们，与此事无关。还请宗主放他们离开。”
“道友放心，我从未想过为难你的弟子。”神王闻言，笑了起来。
“他们确实在圣元宗，但我以礼相待，让他们在‘云水别院’暂住，并未囚禁。我只是……需要等道友前来。”
柳瑾心中一松，但并未完全放下警惕：“为何要等我？”
“因为我要亲眼看看，从复苏的盘古之心诞生的气运之子，有何不同？”神王的目光变得深邃，“你的修为，你的功法，还有你身上那种……特殊的气息。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已经接触过混沌的力量了。”
“气运之子？”柳瑾心中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
神王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手。
殿门无声打开，两名身着道袍的弟子躬身而入。
“带柳道友去云水别院，见他的弟子们。”神王吩咐道，“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宗主。”两名弟子恭敬应声。
神王又看向柳瑾：“道友且先去与弟子们团聚，暂且休息。三日后，我设宴为道友接风，届时我们再详谈。”
柳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两名弟子走出了宗主殿。
直到柳瑾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神王才缓缓坐回玉座，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神王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